慕容复不记得阿碧这小丫头是什么时候来到慕容家的了,也许是她八九岁的时候,也许十来岁。但无论是八九岁还是十来岁,都不重要,虽然小丫头一张如新剥的菱角般白净的脸庞十分可爱,但慕容复可是从小以复兴大燕为己任,怎么会关注一个小丫头片子?
慕容复只记得小丫头来到慕容家那天穿的也是一身碧色的衣裙,配上白净的脸庞就像被一片碧荷托着的白芙蓉,一颗芝麻般的黑痣点在新荔般的鼻子上更添几分俏皮。初次来到陌生的地方,小丫头有点害怕,拉着一个中年男人的大手,躲在他的身后。听母亲与那人的交谈,那人是小丫头的父亲,因为得罪了厉害的仇家,不忍心小女儿无辜受害,故而将女儿送到慕容家来避祸。小丫头一听,父亲要丢下自己不管了,泪水汪汪地在眼框内打转,就是不敢哭出声来。
彼时年少的慕容复见这小妮子着实好玩,就忍不住上去逗了逗她,不想这一下直接把小丫头逗哭了,慕容复顿时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故作澹定地来了一句:“小丫头就是麻烦,就跟表妹一样!”
后来小丫头不哭了,偷偷地从手指缝里好奇地打量自己,直到中年男人走的那一刻,小丫头拉着男人的衣角泪汪汪地不肯松手。
直到中年男人柔声安慰道:“乖,爹年后就来接你。”
可一年又一年,年后总也不知道是哪一年,小丫头就这样在燕子坞住了下来。从此慕容复身边多了一个研墨奉茶的小妮子虽然慕容复不常写字,也不爱喝茶。可小丫头每次总是仔细地将茶备好放在慕容复面前,脸上挂着甜甜的微笑,娇声道:‘少爷,喝茶’。
后来慕容复逐渐爱上了喝茶,可字却一直没写好,准确地说是中原人的汉字一直没写好。他能以三尺青锋挽出完美的剑花,却拿三寸狼毫没办法。可无论慕容复是在练武还是写字,阿碧总是跟在她身后,脸上挂着她那甜甜的笑意,仿佛永远不会悲伤,也不会生气。
后来慕容夫人去世,少爷变成了公子爷。寒来暑往,朝而复夕,阿碧也由一个爱笑的小丫头变成了一个温婉的大丫头。大丫头几乎不会武功,仅有的那几手简单的防身术还是慕容复教的,她学得很认真。但她音乐上的造诣很高,杯盏竹石,随便不拘什么东西,拿来就能演奏,她说是来慕容家前一位老先生教的。一把五十弦的锦瑟是她最珍视的东西,每每精心擦拭,时刻维护,就像对待慕容复的每一件随手丢在一边的东西那样。
“阿碧,你有想过以后要去哪,做什么吗?”阿朱问道。
阿碧摇摇头,脸上还是挂着她甜甜的微笑:“少爷去哪,我就去哪。”
......
回忆像一卷江南的水墨山水图,徐徐展开。画楼深处,烟波十里,花明柳暗,菱歌泛业,最难消受美人恩。
慕容复仿佛点中了穴道,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自己这是被强吻了?
明明只是一沾就走的一个吻,在慕容复的感知中却比那个一个人在树下数梅花落了几朵的午后还要漫长。
没等他反应过来,阿碧已经羞红着脸离开了慕容复的脸颊,刚才那短暂的一吻已经用光了她能够凝聚起来的所有的勇气。
但她是阿碧,柔情似水,水这种东西一旦聚集起来也是很了不得的。
“公子,阿碧知道自己是托庇于慕容家的小丫头。今生不敢奢望什么,只希望此生能够长伴公子左右,为公子奉茶抚琴。无论公子他日是大燕皇帝还是一介白衣,公子就是公子。”
慕容复深吸一口气,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愧疚,那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就越是强烈。平心而论,他也喜欢这个小丫头,都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他岂不知阿碧对慕容复情深似水,可问题是有些时候,他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应该算个什么东西。是鸠占鹊巢,寄宿在这具身体里的一缕游魂,还是前世今生,茫茫不知的怪胎?连这都弄不明白,又怎有勇气回应多余的感情?
可这一刻,他努力按住的心还是狠狠地跳动了,有个声音在大声告诉他:遵从自己的内心,不然一定会后悔。
在阿碧眼里,少爷一直是那个少爷,只是变得比以前更加温柔了而已。她清楚地记得那个晚上,一群凶巴巴的人闯进自己和阿朱居住的听香水榭,是少爷将自己护在身后,将那群闹事的人一个个丢到了水里。
那一刻她是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定格,又或者,真像那晚扮演的一样,自己和少爷是一对寻常渔家的阿哥阿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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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复一声轻叹:“小丫头,如果这就是你心中所想,那就如你所愿。他日可不要后悔,你可知你父亲现今何在?”
阿碧愣在了原地,不知公子此言何意。
慕容复轻叹一声:“以后一辈子都是我慕容家的人了,总得和令尊大人说一声吧。”
阿碧何等聪明,顿时明白慕容复的意思,突如其来的幸福令她的美眸中泛起了一层雾气:“公子爷......”
慕容复笑道:“或许你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