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讪讪地挠挠头,显然是为自己冒失的举动感到不好意思:“大哥,刚才是我鲁莽了。”
慕容复折扇一收:“贤弟嫉恶如仇,颇有古侠者之风,这是一件难能可贵的好事。
须知当今之世,走马江湖,自称为侠的人虽然不少,但实际上沽名钓誉假仁假义之辈多。更有一种人,表面上仁义无双,声名在外,暗地里却尽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这种人被称为侠才是侮辱了“侠”这个词。”
段誉听闻,若有所思:“可是为什么,我明明无意,就算我那一下对于普通人来说有点震撼,可也不至于让那船老大磕头求饶啊?那船老大为何这么害怕呢?”
慕容复微微一笑:“这是因为江湖上有一些人仗着一身武功以武犯禁,往往任性而为,自以为快意恩仇,实则好勇斗狠,全无公义。比如人家一间小小的茶肆,小本经营,突然有一天因为两拨所谓侠士的纷争,就被砸了。而往往官府也不愿大费周章地去追究,为这些小民讨回一个公道。久而久之,这些人便对这些所谓的江湖人士畏之如虎,唯恐避之不及。”
慕容复折扇一收,冷笑道:“可笑这些所谓的侠士往往还洋洋自得,自以为落了侠的名声,属实可笑。”
段誉道:“如此一来,要是这世间没有武功,是不是就没有这些恃强凌弱、横行不法的事情了?”
慕容复微笑摇头:“非也非也。就算这世间没有了武功,还是有人可以仗着一身蛮力横行乡里,还是有人可以仗着权势欺凌弱小,还是有人可以仗着诡诈欺上瞒下。没有宝剑,切瓜砍菜的厨刀也可用得,厨刀也没有,草木竹石也可作为杀人的兵刃。只要有人,就会有纷争。有人在的地方,就会有江湖。”
段誉道:“可是夫子教导我们,人与人之间要互相友爱,互相帮助。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就是那不是血亲的陌生人也要“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为什么圣人之教推行了上千年,人与人之间还是这样充斥着尔虞我诈,彼此倾压呢?”
慕容复默然不语。
如果是以前,他会告诉段誉“仓廪实而后知礼节,衣食足而后知荣辱”。
可是现在,他面对段誉这个问题,实在不知道如何回答,好像怎么回答都对,又好像,怎么回答都是错的。
段誉见慕容复沉默良久,心中暗暗后悔,只道自己问得鲁莽,令对方难堪了,急忙转移话题。
转眼到了中午,虽然佛家有过午不食养生的说法,可江湖人士没有人会搭理这条规矩的,毕竟饿着肚子哪有力气应付没完没了的比斗和场子。
虽然船很大,可毕竟这年头还没有整出水泥和不锈钢来在船上搞一个厨房,当初隋炀帝下扬州,随行人员的食物也是地方官员进贡的。
慕容复等人不是什么大宋的王公贵族,自然没有人进贡食物,所幸汴河两岸也还算繁华,两岸有不少的客栈酒楼之类的。于是暂时停船休息,仆人买来酒菜,一行人乘着天气大好,在甲板上摆上桌子用了午饭。
虽然饭菜肯定没有平日里慕容复在家时来的精致可口,但出门在外哪有那么多讲究,索性菜肴也还算丰盛,慕容复勉强吃了几筷子,兴致缺缺地放下了筷子,背着手站在甲板上继续看风景。
“咦?”慕容复眼神一凝,然后看向船家:“为什么不给这些纤夫准备饭食?”
船老大连忙陪着小心过来道:“公子爷,这些在受雇的时候就已经说好了,拉一天纤一百个大钱,不管饭。他们要是带了干粮呢,就自己吃上两口,要是没有的话,那就饿着。反正这些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不关我们什么事的。”
他说着话,时不时偷眼看一眼慕容复的脸色,生怕这位财大气粗的公子哥表现出丝毫的不悦之色。
慕容复眉头微微地皱了皱,这一个小动作让船老大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所幸慕容复的不满也就仅限于此了。
他手中折扇一收,冲着船老大一拱手道:“辛苦您和各位船工再跑一趟,去岸上的饭馆些买些酒肉、馒头回来送给这些纤夫,务必让他们吃饱,剩下的银子算您的辛苦费。”
接着,慕容复从钱袋里取出一小块大约一两多重的金子递给船东。
那船老大平日里也接待过不少的达官贵人公子哥,哪一个不是把自己这些人当下人,不,应该说当牛马般呼来喝去,颐指气使?自己就算心里有气也得陪着小心不敢流露分毫,毕竟租得起这种船的非富即贵,惹得人家不快,人随便伸个小指头都能捏死自己。
他虽说是负责这条船的主事人,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管事的,说得不好听点,还是替人东家干活。
如今这么一个清逸俊秀,宛如神仙中人的公子哥站在自己面前,对自己说话还客客气气地用上了“您”“辛苦”这些敬语,这是何等的荣幸。
一时间,他的眼眶居然有些湿润,连忙连声答应地接过那一小块金子,然后回头叫上几个人就往岸上跑去,他在心里下定决心,就算这趟白跑也要让这位公子爷的施恩到位。
慕容复站在甲板上继续打量,目光尤其注意之前他特意叮嘱要带上的那两兄弟。
只见其他纤夫都四仰八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