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除了浩浩风声,只余一片死寂。 几十丈开外,还在重整军阵的贼兵短暂地停顿了下来,几名马背上的小将面色各异往后看,等着中军阵那边传来的军令。 樊长玉高踞于马背上,眸色沉静,手中握紧了长刀,不露一丝怯意。 不知何故,远处敌营里却迟迟没有传出回信。 樊长玉眉头一蹙,石越石虎死于一线峡后,崇州斩长信王那次,反贼麾下也折了不少大将,如今随元淮手底下几乎没有能担大任的武将。 自己出此下策,是为了拖延时间。 若是随元淮看出她的用意,不愿再折损手底下的能将,直接让大军压过来,她和身后这十几名将士怕是抵挡不了多久。 樊长玉稍做思量,便计上心头,手中长刀一指,喝道:“对面的反贼听着,长信王已是我刀下亡魂,随元青于康城被擒,你们追随的不过是一个刀都提不动的孬种,手底下连替他阵杀敌的勇将都数不出来一个,他有何本事带你们打到京城?许你们荣华富贵?尔等若是弃暗投明,一切便可既往不咎!” 这番话喊出去后,对面的反贼军阵里明显有了不小的骚动。 城楼上的何副将等人察觉樊长玉的目的,也跟着骂阵:“随元淮就是个孬种!丧家之犬一样从崇州逃至卢城,手底下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就指望着你们这些杂兵拿命给他开出一条道,他好南遁逃命呢!” “随家气数早就尽了,随元青好歹骁勇善战,谁还不知他随元淮就是个吊着一口气的药罐子?你们跟着随元淮,那就是自寻死路!” 反贼军阵中的骚乱更大。 斥侯匆匆向后方的军阵跑去报信,他战战兢兢说完前方的战况后,围了数名高手的马车内只传出一声冷嗤:“孟长玉?” 车中人嗓音阴冷,好似漆黑密林里的冷风拂过,叫人后颈皮都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他似在低笑:“好一个挑拨离间,祸乱军心。随平,你带人去,将那孟氏余孽生擒回来。” 守在马车外的魁梧家将当即抱拳:“末将领命!” 闻讯而来的军师却道:“大公子,不可!不可啊!” 他陈以利弊:“对面那女将分明是在用激将法,如今军中唯有随平将军可担大任。随平将军若是有什么不测,我等便是拿下了卢城,一旦唐培义和武安侯闻讯赶来,军中无统帅,谈何御敌?不若抓紧时间攻城,拿尸山血海去填,也先填上卢城城楼。” 一只带着白玉扳指的手撩起了车帘,常年久病不见日光的缘故,那只手苍白瘦削,手背青色的血管和经络走向都清晰可见。 一旁的斥候不经意瞧见这一幕,只觉心头一哆嗦,忙垂下了头去。 军中早有传言,大公子顽疾缠身,性情阴鸷暴虐,身边近侍者常有暴毙而亡的。 车帘完全撩起,随元淮肩头搭着大氅,苍白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病意,嘴角噙着一丝薄笑,整个人透着一股阴郁的邪气。 他不急不缓道:“军师劳苦,但连吃了多场败仗,军中士气不可不振,那女将杀我父王,此仇不报,淮无颜见家父。” 军师仍有顾虑:“可是……” 随元淮抬手止住了军师还想说的话,他眼皮稍抬,明明是个久病之人,同他眼神对上的刹那,军师却感到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忙错开了视线,暗忖这位大公子只怕并不像传言中说的那般,只是个靠汤药续命的草包。 随元淮将军师的神色尽收眼底,唇角稍提,道:“大军夜半出城,唐培义便是攻颇崇州城后发现蹊跷,来追,少说也还有半日的路程才能抵达。武安侯盘踞康城,也不及相援,不过一女子尔,又何惧之?莫叫城楼上那些朝廷走狗看了笑话。” 军师只是想早些攻下卢城,省得夜长梦多,经随元淮这么一说后,也少了些许顾虑,一揖后退了下去。 随元淮看着军师走远,指节一下一下地扣着车窗,这才吩咐身边的亲卫:“你们也前去相助,只要孟氏女活着就行,其余人格杀勿论。” 围在马车周围的高手霎时间撤去一半。 赵询之母兰氏小心地看了随元淮一眼,斟酌开口:“殿下是想借孟氏女,揭露魏严当年一手促成的锦州惨案?” 随元淮眼皮半撩,似笑非笑地看着兰氏,并不说话。 兰氏心中不免忐忑,自从找回俞宝儿后,随元淮对他们母子的戒备与日俱增,她明白随元淮在担心什么,这些年,她也从未有过异心,但帝王家的人,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了,始终就是长在心里的一根刺。 眼下赵询那边迟迟没再传回消息,只怕在随元淮那里,对她们母子的信任愈发少了。 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兰氏心中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当即就低下了头:“是老奴多嘴了。” 随元淮身上的戾气突然敛了去,换上一副温和的面孔,亲自替兰氏斟了一杯茶道:“兰姨同孤愈渐生分了,魏严老奸巨猾,便是孟氏女指认魏严,十七年前她尚未出生,唯一的证据又已落回魏严手中,魏严也有的是法子辩驳。孤只是困惑,兰姨怎会觉着孤要用她来扳倒魏严?” 他温和起来的时候,身上当真有几分承德太子的影子。 兰氏心中刚升起的那几分难过顿时消散了去,问:“那殿下命人生擒她?” 随元淮唇角轻扯:“那鸠占鹊巢的昏君想靠赐婚来拉拢武安侯,武安侯却剑削传旨太监一只耳抗旨,消息虽被宫里那位压下来了,可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兰姨说,武安侯是为谁拒了同长公主的赐婚?” 兰氏瞬间心领神会:“殿下是想拿那女子,来牵制武安侯?” 她迟疑道:“可是……她既是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