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南的孩子最多,安南的孩子也有。”
“大都是贫穷的农家猎户,家里条件差,养不起这许多的孩子,就把这些孩子带进城,准备卖给人牙子。”
“但人牙子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开张做生意,这些孩子烂在父母手里,卖不上价,也换不回来粮食,在家里也混不上几口饭吃。我就寻思着,把这些孩子搞过来,管他们饭、把他们养大、再把他们培养好了卖给牙婆。”
“即做了一桩善事,也能挣笔钱贴补家用。”
祁峟沉默无言。
见惯了大场面的都指挥使秦悦也哑口无言。
见多了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做善事?管饭养大?”
“把他们培养好?”
秦悦面沉如水,声音越发冷厉,“大冬天的,把他们一群小孩子,关在转身都困难的、人烟罕至的的柴房,就是你所谓的培养吗?”
嬷嬷努了努嘴,想要辩解几句,余光瞥见祁峟手中随意把玩着的沾了盐水的、布满倒刺的软鞭,立马安分了起来,她赔笑道:
“大人,您知道的,乖顺的宠物似的下人最紧俏,最卖的上价。”
“官太太官老爷们就喜欢规矩安分的老实人。”
“我这样调教他们,褪去他们身上的野性和戾气,也是想为他们博一份好前程。”
祁峟无声地掂量了下鞭子。
秦悦也脸色铁青,“你把这些孩子弄来京城,你给了他们父母多少钱。”
面白慈祥的嬷嬷陷入沉默。
秦悦耐心耗尽,声音也失去了先前的平稳,“你不会是一分钱没付,平白从父母手中把孩子抢过来的吧!”
嬷嬷颓然地跌坐在地,身上青一块红一块的伤口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摩擦,痛的她倒吸一口冷气。
嬷嬷不承认不否认的模样,落在祁峟眼里就成了默认。
秦悦也脾气上头。
寻常农人猎户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卖儿卖女贴补家用也能理解。大部分良知未曾完全泯灭的父母会将孩子卖给皇庄、地主,孩子即使入了奴籍,也是安安分分的种地。
也有心高眼高的父母想着把孩子卖进富贵人家,从此脱离土地、脱离苦海。
但90%的父母不会想着把孩子卖进烟花柳巷之地。
可根据孩子们的口述,有很大一批孩子被所谓年轻漂亮的姐姐带走……,至于这些漂亮姐姐的职业、身份,祁峟不敢深思。
虽然多子多福是大祁人民永恒的追求。
但其实也有很大一部分的家庭,并不想要那么多孩子,架不住孩子扎堆似的一个接一个来。
祁峟物质条件生来优越,他坐享天下、金钱、财富、只要他愿意,就能应有尽有,他绝对不会因为养育不起孩子而苦恼,但这不影响他站在农人的角度上思考问题。
穷人家的孩子大多悲催,瘟疫、水患、地动、旱灾,随便一场天灾便足以导致一个家庭的破产。
老天不开眼的时候,随机饿死、冻死一个贫穷的小家庭不成问题。
若舍去一两个孩子能换来大部分家人的平安,虽然对舍弃的那些个孩子而言有失公允,但也可以理解。
人嘛,总是在权衡利弊,总是在计算得失。
可是,这些孩子似乎不是父母主动出卖的。
便是这些孩子的父母动了卖儿卖女的歪心思,人家至少也愿意等着正规牙婆开张。
“这些孩子的卖身钱究竟是不是零?”
祁峟声音寒冷,京都距离安南、溪南天高皇帝远,给这些孩子一一寻回父母怕是艰难。
何况寻回了父母也逃不过一个被发卖的下场。
祁峟懒得折腾。
但他很愿意让嬷嬷十倍百倍的赔付孩子们本金,这笔本金全部交付给孩子们,让她们自由支配。
祁峟气势实在迫人。
尽管他只是一个尚未及冠的年轻公子,他周身冷酷、残忍、暴虐的因子也让人没由来的害怕。
诏狱阴暗,黑森森的小隔间里幽幽飘着暖黄的烛火,像是黄泉路上的引路幽灵,左右隔间里时不时回响着惨绝人寰的哀嚎声、鞭子划破长空的声音虎虎生风……
老嬷嬷没由来的瑟缩身子,摇头,“孩子不是我抢的,不是我抢的。”
她惊恐地抱住头颅,声音嘶哑,浑浊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狼狈地开口,“孩子不是我抢的,是底下人交上来的。”
“我只负责培训。”
“培训的法子也是上面人教给我的,我是无辜的,我也没想这么恶毒的对待这些孩子的,我也只是听令办事。”
“我还给她们白面馒头吃,上面人安排给她们的伙食只有泔水的。”
老嬷嬷絮絮叨叨个不停,“人上了年纪,该给自己积攒福报的,我没有对不起那些孩子……”
祁峟看着精神状态已然失常的老嬷嬷,心里顿时失去了观刑的耐心。
他神色恹恹地甩下软鞭,头也不回地退出了阴暗湿冷的隔间。
布满倒刺的鞭子被突然扔在地上,像是潜伏沉睡的毒蛇,老嬷嬷被吓得惨叫连连,忙连滚带爬地向角落爬去。
秦悦深深凝视吓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