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人说的倒是轻巧,我不管谁管?自打老国公过身分了房,我姑姑不能老把持着府里公中,容易叫外人笑话,至于大房这边的刑夫人,那更是不能了……”凤姐儿冷哼道。
“大夫人有什么不能的?也不是没有讨了媳妇婆婆还继续管家的事。”贾琏心不在焉的说话。
“她能,面上便不好看!”
凤姐儿停了算盘,叹道:“我那姑姑如今心思重,但好歹说话能不教人挑出错来,要是换得刑氏来掌权了,我也不知要受着多少气。”
贾琏眼看着传话的下酒凉菜过来了,不过一碟酱牛肉,薄薄一片切了,摆着酱料,一碟菜心,吃着清脆爽口。
他一手夹着菜,笑道:“教自个不受气便是了,凤姐儿在绥州赚了那许多银子,哪里花销不出去。”
贾琏早年管过府中外务,如何不知道里面是个深坑,到实事上,就算是干活得利的了。
府里内务这边,想来也差不了多少,只是银子琐碎,一干婆子小厮丫鬟没法大贪,多半是每日三钱五钱的往自家口袋里拢。
眼见着贾琏一个人置身事外,说着风凉话在旁快活,平儿也是不干了,放下账簿。
平儿道:“二爷想的太简单了些,别个岂是和您一般心善?要是奶奶不管,等有朝一日,咱们三餐就真得往厨屋里使银子才能受用了,那时可就没地后悔去!”
“……这不是成心倒我胃口么。”
贾琏看了看面前的吃食,咂咂嘴放下筷子:“且算你们说得对。我晓得劝不动,也没说拦着你们重新管府里公中,你们接着算账就是了。”
凤姐儿见状,搂着旁边的平儿哼哼两声,再是道:“越来越不像话了……”
这事又扯了回来。
“行,你说怎么个不像话法?”贾琏不吃酒了,坐近来,瓮声问道。
凤姐儿也是使着小性子,见贾琏搭话,面上笑意一闪而过,重新坐正了。
“还能怎么,公中的结余眼看着少了!前几年我刚走的时候,家里每年里,多多少少还能剩下点东西往库房里存,以备什么时候来了大事用。”
凤姐儿一边说话一边翻着账目,眉头慢慢开始蹙起。
“…现在可好,眼看年底,府里秋季的租子早就收了,不算辽东那边暂时没来的,我算来算去,拢共才寻出了一千几百两的活钱。等明年家里哥儿姐儿长大一岁,衣裳用物都要增添不说,丫头小厮也得多拨几个去,这下岂不是就该往外搬老本?”
老国公存的老本早就被两房在往外搬了,只是你不晓得罢了……
贾琏有心要说,但想了想,还是摆手道:“咱们不是要还一万五到公中么,加上去就是。再有辽东辽西多的是管事的村庄,只西府这边名下就有五六处,少的算一千两银子,多的值五六千银子,这以来就又是过一万五千两,还有各式年货打着堆。”
贾琏这话没让凤姐儿眉心放松,依旧是烦心着。
“北边的庄子不说,咱们的钱那自然是另外的,总不能明年也贴这许多银子进去……”
如今府里许多人只以为库房里还有金山银山的老本,不管以后,照这样下去,早晚要被吃空了去。
这般想着,凤姐儿幽幽地,又叹了口气。
贾琏在旁看了个稀奇,暗自思量:‘莫非是凤姐儿到外头走一趟,眼力真个是见长了?’
她此时烦心的事,贾琏管府中外务时如何不懂。
究其原因,只不过府里两房暗地里斗得厉害,大老爷和王夫人都从公中揽了不少公产到了自个名下,这下就乱套了,多捞一些。
贾琏要是因此对下人管得严了,遭人怨恨不说,闹到老太太哪儿去,老太太还要发作,说是要待府里人宽容些,人家跟着发些财不算什么,不能教他们饿死。
还没出仕之前,贾琏就闹过这事,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那时真叫人憋屈。
如今贾琏干脆只专心仕途,来个眼不见心为净。
反正府里还得是两房的老爷夫人和贾母说的算,
两房的老爷夫人还有贾母对这事不在意,贾琏没跟着也捞一份,便算是阿弥陀佛了,还能怎样?
等哪天伺候得老太太过身了,两房老爷肯定是正式要分房的。贾琏早有打算,到时候能搬出去就尽量些搬出去,只要能当个朝中大员,这事想必也不是多难。说出去也算是他帮贾家开枝散叶,另起门户。
至于现在大老爷身上的一等一品将军爵位,真要传到贾琏身上,就只是个二品的将军,不算爵位,他现在自个的勋阶都快赶上——呵,着实是不稀罕!
之后万一哪天府里真被一群蛀虫蛀倒了,说不得,还有他贾琏入主这敕造荣国府的一天……
这,也是一时肖想了,贾琏摇摇头,回过神来。
凤姐儿重新开始算账,她是个要强的性子,既然再管事,肯定是要一头扎进去,等闲回不了头。
贾琏就在旁边看着,算算时间,估摸着什么时候用晚饭。
不怪他只知道张嘴等食,实在是先前外任上几乎没有停下过忙碌,一时间闲在家中,也不知道做些什么才好。
正干坐间,外头突然有声音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