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个接触不到一天的小朋友,发现了平静之下的绝望。
喉管仿佛被塞了一团棉花,又苦又痛,可是温言许硬将他们咽下去,露出父母去世后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脸。
“好啊。”
后面的梦开始变得混乱,温言许看见了臭屁小孩拿着三百试卷跑来要奖励,也梦到了金疙瘩不嫌弃宿舍窄小,和他挤在一张床上吹着小风扇吃一块钱一根的雪糕,也梦到了上了初中的少年在除夕夜来到他的小出租屋,然后带着他回家放烟花……
印象深的,记忆浅的细节全被他梦到了。
温言许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他看着掌心花花绿绿的药丸,茫然无措的看着镜子里仿佛傀儡的自己。
姜白野太
好了。
温言许不想忘记他。
但是温言许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他要怎么告诉大家在不久的未来,他会忘记所有人,成为一具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呢。
*
有些事情不被揭开还好,一旦确诊,那么就进入了“死亡倒计时”。
温言许开始记不住日常小事,说话也变得颠三倒四,开车路过云芈街三次,直到天黑才回到家。
他的病情恶化的太快了,快到根本不用纠结怎么告诉姜白野就被他们发现了。也许被发现的更早,但是温言许根本不知道,或许曾经知道,但被他一次次发病彻底忘记了。
温言许明明记得自己早上去机场接两人回国,可是再有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了病床上,腿骨折。
床边是周衡钰祝睿年姜持谦,身前手被姜白野紧紧握着,每个人眼眶都红的厉害。
“柏柏——”温言许听见自己嗓子沙哑的厉害,而在他开口的那刻,就有热泪滴到他手背上,像是十年前的那滴泪,烫的他心窝子生疼。
温言许试图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但是他一动起来就疼,脸上火辣辣的。
一些零碎的记忆碎片划过,发病踩不住刹车,安全气囊弹出,玻璃碎片扎到了脸上……
“不哭了,”满脸绷带,为了救命把头发剃光的温言许抬手,像是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把挂在脸颊上的泪珠擦去:“哥哥没事——”
姜白野再也忍不住:“哥,我该怎么办?”
“我会努力的吃药,努力的记住你——”话到一半,温言许忽然表情呆滞的望着天花板,隔了三两分钟,他无神的眸子再次恢复起光亮。
就这儿一会儿,他又发病了。
温言许看着屋子里的人,只觉得大家五官模糊,像是隔了层水膜。
“我不愿意没有记忆的活着——”
“温言许不准说胡话!”姜白野心头猛跳,急匆匆打断他的话。
可温言许却是铁了心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喉头塞了硬石头,一个字一个字的生挤出来喉咙。
语气却是坚定的,深思熟虑的。
“如果我开始忘记你,我会在记忆彻底消失前死去。”
众人僵住。
姜白野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
“哥哥,云芈街的花开了。”祝睿年将洋桔梗插到病床头的花瓶,握住温言许的手蹲在他身边,“你今天记得我吗?”
“……”
温言许没有回答他的话,祝睿年强撑笑意,握紧男人手,贴近面颊。
“那我再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云伽大学飞行器制造专业大二学生祝睿年,是你的男朋友。”
他絮絮叨叨的从第一次在家见到温言许开始讲,讲他不小心撞见父亲与温言许接吻,讲他大逆不道对自己的小妈心生爱/欲,讲他后悔没有在父亲发现他的不轨心思后主动承担责任而是让温言许成了
替罪羊,被扫地出门,讲他其实那晚到最后有记忆并没有睡着……
他对长辈心生不伦,他畏惧父亲权威让无辜人背责。他是怯懦者,卑劣者,胆小鬼。
温言许遇见祝家父子没有欢愉,只有痛苦。他就该忘记他们,忘记一切痛苦。
可是为什么心那么疼呢,为什么不甘心呢,为什么会后悔呢。
“哥哥,”祝睿年双跪在地上,手里紧紧握着平安符,一声一声哀求着:“求你好好活着,求你好好活着——”
“只要你还活着,活着才能让我赎罪。”
“求求你——”
男生压抑的痛哭得不到任何回应,温言许自顾自的抽回被握住的手,然后捏住床头的花朵,递给了一旁的少年。
“柏柏,给——花——”
姜白野接过洋桔梗,笑着:“谢谢哥哥,花很漂亮,我很开心。”
温言许歪着脑袋看他,颤抖着手捏住袖角给他擦泪。
“柏柏不哭——哥哥在——”
姜白野狠狠咬住口腔肉,硬生生把眼泪逼回去,捂着温言许手贴在自己脸颊上。
“我没哭,哥哥。我没哭,你别忘记我。”
温言许已经无法处理这种信息了,但他还是笑的温柔,像过去每一次答应弟弟那样下意识的同意:“好。”
*
十年的记忆想要留住,温言许花了二十个本子,3个u盘才能事无巨细的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