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宋家可谓是炸了窝。
他们打定了注意一毛也不给地叫宋软空手下乡,生怕回去早了叫她赖上,顶着护士的催促硬生生拖到日头偏斜,才磨磨蹭蹭地从医院出来。
幻想着着宋软吃了教训后会痛哭流涕地找他们认错,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往回走,交谈中充满着解气和美好的畅想。
“爸,到时候你一定要狠狠抽她一顿,她打我打得好疼!”宋家宝撒娇道。
宋国刚眼睛一瞪:“好,我给你绑着,你亲手抽!一个赔钱的贱丫头还反了天了?别把她脸打坏就成,倒时候还得给你换工作呢。”
宋家宝有些不满地嘟哝:“只是个临时工。”
宋国刚哄他:“等你姐在马主任家站稳脚跟,给你弄个转正还不容易?”
宋丽听着他们轻飘飘、仿佛只是在谈论一只猫狗一样的话,心下莫名有些发冷,还没来得及细想,目光在家门前一顿:“怎么感觉好像有点……不一样?”
她还在思考,率先打开门的张美娟被眼前的景象震呆在原地。
两道尖叫声几乎同时响起:
“门口的炉子和锅呢??”
“家里的东西呢????”
张美娟声音凄厉,宛如一直受伤的的老鸭:“家宝爸,家宝爸,了不得了,咱家进贼了啊!!”
“什么?!”
原本慢悠悠吊在后头的几人一急,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上来,和张美娟并一起凝固在原地。
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空旷干净、一览无余的家,四处都空荡荡的,只剩几根灰扑扑的水泥柱子支在家里,可似乎也比之前薄了一层——惨淡得西北风进来都得掉两滴泪。
在一片寂静中,宋丽率先回神,猛地冲向自己的房间。
她的尖叫声畅通无阻地传到门口:“我的箱子!我的床!我的……被子!!”
她残存的理智阻止她为自己的消失的私房钱悲鸣,转以其他的的借口宣泄。
“呜呜呜妈,我的东西都不见了啊,衣服,鞋子,连我那坏了的头花都没啊!!!”
仿佛一声号角,宋家人齐齐冲进各自房间,哀嚎此起彼伏:
“柜子呢??”
“妈,我盒子不见了!!!”
“老子钱呢?”
张美娟仿佛被抽了骨头一样瘫到地上,哭嚎着猛拍大腿:“咱家这是遭日本鬼子扫荡了啊!!!”
宋国刚跌跌撞撞往外跑:“报公安!我要去报公安!”
筒子楼不隔音,宋家鸡飞狗跳的动静很快就引出了左邻右舍,以隔壁周婶子为首,大家揣瓜子的揣瓜子,抱孩子的抱孩子,甚至还有人正吃着饭呢,端着碗就凑过来,几乎把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看着热闹归看热闹,这年头的人大多还是热心的,公安才到家属院,大家就一股脑围上去,七嘴八舌地描述宋家的惨状。
“诶呦宋家可是遭了难了,什么玩意儿都被偷没了。”
“我咋觉得她家高一点呢——卧槽墙纸也给铲了!”
“我活这么大岁数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贼,你们可一定要把人逮到啊。”
“对啊对啊,万一再来偷我们家怎么办啊?
公安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对光秃秃雪洞一样的房子也是大为震撼:“你们最后一次离开家是什么时候?”
“昨天!昨天晚上!”张美娟失魂落魄,“我们一家子都去医院了,一晚上没回来,只有我三姑娘宋软在家。”
“你三姑娘呢?”
“走了,下乡去了,今天上午的票。”
“那这一会儿也联系不上啊,”公安有些为难,“你们最近和什么人有冲突吗?”
宋丽从房间里冲出来,歇斯底里地尖叫:“公安同志,是宋软!肯定因为她下乡的事对我们怀恨在心,在家里闹好久了,一定是她卷了家里东西跑了!你快去抓她啊!!”
公安严肃地皱起眉头。
周婶子看不下去了:“丽丫头你说这话就丧良心了,你们家啥都没给软丫头准备,她走的时候包裹还没你妈回娘家时候的大,怎么可能卷你家那么多东西。”
这么一说,昨天遇上宋软的人也想起来了:“对对对,很小一个包裹。”
公安心中已经信了七八成,本着最后一丝严谨心求证:“您是亲眼看着她走的吗?还记不记得当时的具体情况?”
周婶子就喜欢这种被众人瞩目的感觉,还是“有身份”的公安朝她询问,得意得下巴都抬高了,袖子一撸就开始了她的表演:“这你就问对人了!”
“且说我家那时刚吃完晚饭,我在门口收拾碗筷,余光就看见宋软背着那么小一个包哭哭啼啼朝外走,我一问,她说她二姐给她报名了下乡,她得现在走。”
周围人倒吸一口凉气,看向宋丽的眼光变得怪异。
都知道下乡苦,都不想下乡,但再怎么样你也不能坑你亲妹啊,你妹妹还有工作呢。
处于现在的风气,没人敢直接说出来,但都下意识挪得离她远了点。
——这娘们毒啊。
宋丽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还说她爸妈想把她定给酒厂马主任,到时候嫁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