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0 章(2 / 3)

见了坐在堂上的爹娘。

同他印象中的别无二致。

年轻,看他时永远如和煦暖阳般,带着温和笑意。

又过了许久,记忆才迟缓涌上。

想起来了。

是在剑派的前堂里。

那时他和兄长去后山冒险,一时走错了道,无意撞见了父亲的师弟在山洞里修炼功法。

眼带煞气,眉间聚浊,显然一副走火入魔的模样。

可那魔态仅停留一瞬,就又消失不见。

实在太快,以至于辨不清是否是错觉。

不久后,剑派中有弟子死在后

山。

那弟子的师父将矛头对准了小师叔,且用留影珠投出小师叔常修炼的山洞,试图从中找出他入魔的蛛丝马迹。

山洞太深,看不清里面。

可留影珠却实实在在映出了在洞口徘徊的他。

由是父亲唤来了他,让他说清楚当日到底看见了什么。

想起此事的瞬间,薛秉舟下意识想张开嘴。

告诉爹娘,他亲眼瞧见小师叔面露魔态。

告诉这堂中人,那人是如何走火入魔,又会做出何等丧尽天良的事。

又或直接取出缝在袖中的小刀,刺入这仇敌的肚腹。

可他根本无法控制住昔日的自己。

他的意识被困在这豆丁大的身躯里,就呆愣愣坐在那儿。

何话也不说,视线在小师叔和爹娘间缓慢游移着。

犹豫,徘徊。

如他以往做下每一次决定般,不清楚该不该说,要不要瞒。

终于,在那长久的举棋不定里,堂上的父亲道:“秉舟年纪尚小,又能看见些什么?此事再从旁处入手调查罢,定会还以公道。”

末字落定的瞬间,他竟觉心如刀割。心头仿佛划开道血淋淋的伤,从中缓慢渗出足以要他性命的悔恨。

也是这时,天旋地转。

再睁眼,四周一片混黑。

想也没想,他便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父亲以往拿来装酒的大酒缸里。

他与兄长嬉戏时,将缸沿砸破了一道小口。自那后,这酒缸便闲置在了储物房。

缸外,隐约听得无数凄厉惨叫,一阵高过一阵,显然在逼近此处。

透过那道破裂的小口,他窥见些寒光剑影。

突然的骇惧掐紧了他的喉咙。

下一瞬,缸上的木盖被人吃力推开。

一张同他一模一样的脸庞出现在缸口。

但与他的惧色不同,那张脸上尽见欢泼笑意。

“秉舟,总算有了些长进——记得我说过的话,哪怕有人推盖子,也别出声,知道吗?别和前两回一样,刚走近就问外面的人是谁。话都叫你问完了,还怎么玩躲猫儿?”

薛秉舟缩在这仅能容下一人的缸里。

那股慌惧越来越重,沉甸甸地压着他。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仅能听见自己道:“哥哥,外面有声音。”

“肯定有啊。”小无赦笑眯眯看着他,“方才不与你说了吗,外面的人都在修炼。要是声响不大些,爹爹定然又会罚他们的。”

薛秉舟抬起手,攥住了小无赦的衣袖。

他慢吞吞道:“还有,血味。”

“修炼哪能不见血?”小无赦竭力往前一够,摸了摸他的脑袋,“所以你才得乖乖躲在这儿,他们打得可厉害,要真找到你了,也得揪着你去修炼。那剑比你身子还大还高,你怎么举起来,是不是?”

“嗯。”

“秉舟乖,

若躲猫猫赢了,哥哥下回给你买糖吃。”小无赦说着,又使劲儿推起木盖子。

光线渐被掩去。

薛秉舟一动不动地盯着。

仅剩些许缝隙时,他忽开口:“哥哥。”

“怎么了?”外面的人停住。

薛秉舟垂下脑袋:“小师叔的灵力里,好像有魔气。我不确定,爹爹问我,我没说。”

小无赦好一会儿都没作声。

最终他摆出轻快语气:“秉舟,不确定的事不说,并没犯错,知不知道?”

“嗯。”

“况且小师叔修为高,要真入了魔,你就算告诉爹爹,也起不了什么用——这算不得什么大事,等躲猫儿一过,就忘了它,好不好?”

“好。”

“秉舟。”

“嗯。”

“别哭啊。”外面的人打趣他,“玩躲猫儿呢,哭哭啼啼的,岂不是领着别人来找你?方才便说了,若赢了,哥哥给你买糖。”

“好。”

薛秉舟应声的瞬间,那一丝缝隙也彻底合拢。

他缩在这缸里,被残存的酒意熏得睡意朦胧。

睡了醒,醒了睡。

外面的寒光始终不断,有时会在黑夜的映衬下格外显眼,偶尔又被灿烂霞光遮掩得几不可见。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不再有寒光,声响也彻底平歇。

终于有人掀开了木盖。

可并非是与他躲猫儿的人。

缸外的人垂下一双阴鸷眼眸,这回眼底沉着真切实意的笑。

又因凝在脸上的血显得格外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