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乾清宫塌了,他都依旧会八风不动。
而在雨霁身后的却正是张恒,因为跟阑珊相识,翎海之事让他记忆犹新无法磨灭,张恒心中却是说不出的滋味,他也不是杨时毅一样镇定的人,此刻脸色如土的,忍不住想要询问雨霁的意思:“公公……”
雨霁叹了口气,瞥了眼旁边面沉似水的杨时毅,轻轻地摇了摇头道:“别出声,就看皇上发落吧。”
此时,皇帝胸口起伏,却又盯着阑珊哑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简直是给计成春蒙羞。”
阑珊原本就已泪流满面,听了最后这句,越发的哽咽难忍。
光可鉴人的琉璃地面上,早就泪水淋淋漓漓。
终于,阑珊流着泪道:“皇上知道,臣女是如何落到这一步的吗?”
皇帝瞥着她:“你想说什么?”
阑珊道:“臣女本来也想规规矩矩的,本来……当初也能安分守己的嫁人,但是却因为一场无妄之灾,让我成了无家可归之人。皇上圣明,既然连我是计成春之女都知道,难道就没有查问过当年之事?难道皇上真的对当年的那场灾劫一无所知?”
皇帝皱眉,却并没有出声。
这种沉默,好像是一种可怕的内情预告。
阑珊慢慢地抬起头来看向皇帝:“要不是那件事,臣女现在……恐怕也早就嫁为人妇,相夫教子了吧。又怎么会浪迹天涯,女扮男装,皇上莫非以为臣女天生就喜欢流离失所,经风冒雨,九死一生吗?不过是被人所迫罢了。”
皇帝不言,也不问,像是在静听,又像是不屑听。
阑珊想了想,道:“我并没有就想欺君,只是因为……死过了一次所以格外惜命,女扮男装,只不过也是想挣一条命活一条路而已。至于后来不得已而上京的一切,却已经超出了我的预计。”
安静。
皇帝没有打断她,那就继续说罢,反正已像是临终遗言了。
阑珊深深呼吸,定了定心神:“但我扪心自问,不论是在地方还是进了工部,这一路以来我所行之事,并没有任何违心之举,也没有对不起我身上的这套官袍,头顶的这顶官帽,我最大的罪其实……是我不是身为男子。”
泪又顺着脸颊滑了下来,这次阑珊没有忍住。
“‘可惜你不是男儿’……”阑珊一边流着泪,一边略带哽咽的说道:“父亲曾经也这样说过,虽不是抱怨我的意思,我却知道他是心有遗憾的……所以当阴差阳错进了工部之后,当站在那棵父亲曾提过的榕树底下的时候,我曾心生欣慰,我虽不是男子,却可以以男子的身份出朝为官,却可以继承父亲的遗志,也可以用我所知所学,为朝廷为百姓尽一分力,我喜欢这样的差事,我并没有就想要糊弄,也没有想胡作非为,我做每一件事都是尽心竭力无愧于心的……想必皇上,应该也知道。”
阑珊虽性情柔韧,但毕竟是女子,又是在这种时候,皇帝先前偏又拿了计成春来戳了她一刀。她说着说着,早就情不自禁地带了隐忍的哭腔。
殿内仍旧是鸦默雀静。
皇帝无声,也不动,沉沉的脸色,通身上下变化的大概只有眼神了。
在这种死寂中,阑珊仿佛看到了无边的黑暗,跟自己的末路。
其实早在进工部的时候她就想过也许会有这么一天。
只不过她没想到,这一天的到来如此猝不及防,更是在她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就在她以为自己距离安妥的幸福,一步之遥的时候。
看样子她的命依旧跟之前一样啊,都没有那种安安稳稳嫁做人妇、相夫教子,洗手作羹汤的小小幸运。
阑珊叹了口气,举起衣袖,把脸上模糊一片的泪擦了擦。“我知道自己所犯的罪无可辩驳,也不想在皇上面前狡辩什么。只是觉着……有些不公平而已。”
阑珊低低说着,心里却也清楚,什么公平与否,在皇家面前哪里有真正的公平。
对于她这般无权无势的出身来说,何为公平,若认真说公平,那就是法度,而法度不徇私情,只论罪责。
有一缕发丝又落了下来,阑珊抬手抚了抚,道:“其实莫说是父亲,连我自个儿也遗憾,为何自己没有身为男子。”
她微微一笑,像是想到什么荒唐有趣的事情,却又道:“好吧,现在就说我的死罪。皇上方才质疑荣王殿下,或许说,人无完人,是人皆有其疏忽柔软之处,我跟荣王的缘分,从太平镇开始。荣王殿下是第一个相信我的人,所以从最开始,我就很倾慕他,到后来阴差阳错又遇见,我便、便不顾一切,想要攀附荣王,因为我知道……”
提到赵世禛,突然又有种想要痛哭的冲动。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她最初是躲避,后来却是动了真心。
但是……真是舍不得啊。
阑珊死死地咬紧了牙关,才把那一声冲到喉头的哽咽压了回去,但泪仍是不由自控地冲了出来。
阑珊紧闭双眼,咬牙道:“我知道荣王的身份是一面挡箭牌,也许在我将来身份给戳穿后,可以请荣王殿下施加援手。我就是存着这种心思接近荣王的。果然,荣王、也渐渐地给我打动。所以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