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公主听到,一定会扁你。”
李白耸耸肩,看七娘全须全尾坐在面前,才暂且放心道:“陛下都问什么了?可曾为难你?”
七娘的肢体语言很丰富,将宫中之事复述的波澜起伏,喝口水润润嗓子,又道:“临走之前,陛下还说了:七娘智勇双全,文武兼备,当得厚赏,日后还得常入宫走动才是。然后就给了我这些东西。”
李白看着这份枷锁一般的厚赏,知道这回是彻底没了退路。
小丫头看起来还挺乐观,美滋滋地计划起了在长安城买宅子的事儿,还不停地撒娇提议:“师父,师父,华严寺那位悲田养病使不是被革职查办了嘛,如今阿寻他们没人管,我们不如……”
李白觑她一眼:“不如什么?整个悲田养病坊的人挪来,那怕是得陛下常年养着。”
说完,还看了看满桌子的赏赐。
他本是嘲弄,谁知七娘一拍手笑道:“对哦,师父好聪明!”
李白右眼狂跳:“你又想干嘛!”
“没什么呀,做点小本买卖嘛。”七娘跳下圆凳,一溜烟跑没了影儿。
李白估摸着七娘也就是在坊间行商,不敢把主意打到陛下头上,索性随她玩儿去。
事情发展到这般田地,他必须得硬着头皮,再去公主府一探当年究竟了。
*
安兴坊,公主府内。
玉真一夜没睡好,翻来覆去做了许多噩梦,今晨醒来身子更觉得疲惫。
昨日,婢子已经给李白送去了信,该说的能说的几乎倾囊告知,剩下的,就只等李白和七娘自己做出选择了。也不知七娘此时,会不会已经出了长安……
“公主,李白求见。”
这一声彻底打断了玉真的美梦。她显然有些恼火,起身道:“他来做什么?不是已经送了信叫他走吗?”
青衣婢女连忙安抚,示意外间还有旁的侍女。
玉真勉强压下火气后,青衣婢女才低声:“我听说,昨日晌午,秘书少监张九龄推举了七娘,陛下特意召见了。”
玉真尚未听完,便跌坐回美人榻上。半晌,她眼睫轻轻颤动:“李白何在,去叫他进来。”
二进公主府,李白并没有等太久。他一路跟着进了会客厅,见玉真屏退众人,只留下一个贴身婢子,这才笑道:“看来公主对七娘进宫之事,已经有所耳闻。”
也不知李白是天性如此,还是故弄玄虚,总之,他看上去十分潇洒。
吃不好睡不好的玉真公主瞪他一眼,咬牙问:“七娘呢?可曾被陛下看出什么?”
“一去就认出来了。”李白面上笑意不见,换上一副严肃面孔,“陛下赐七娘金玉绢帛,要她随时奉召进宫。”
玉真闭目,有一种宿命如此,谁也挣脱不开的无力感。
李白主动打破了这种消沉的气氛:“我不便逗留太久,尽量长话短说。圣人要见七娘,便是将她留在长安,背后定然要派人去查当年之事。我只问你,若查能查得出几分来,七娘可会被她生父牵连?”
玉真长吁口气,泠然道:“不会。此事除我与容之之外,世上已无一人知晓。”
李白瞟一眼立在玉真身侧的青衣婢女,知道这人便应当是容之了。至于这话里旁的意头,他不敢细想。
于是追问:“那七娘的父亲……”
“他早已身死魂消。”
玉真公主很少主动谈及那个人的死亡,几次想要开口,都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红着眼道:“你不要管他是谁,只需记着,长安险象环生,七娘被迫留在此处,可以是我的女儿,却决不能入宫门抚养。”
李白有些听不明白了。
玉真默了一瞬:“你可知先天政变。”
李白没想到她会提及此事,有些惊恐的瞧了这对主仆一眼,然对方十分淡然,他也只好僵着脖子点了头。
先天二年,长安城中一场争夺战,太平公主最终兵败,被陛下赐死家中。
“昔年姑母有镇国太平公主府,除过普通的公主邑司打理田庄封户、照料起居日常外,座下还有辅佐参谋官吏六十余种,亲事府与帐内府二府卫队更是高达千人。”②
“最终,她却落得那样的下场。”
李白抓到一点关键,开口问她:“所以,七娘的阿耶会让她被此事牵连?”
玉真不应他,望着窗外鸟鸣啁啾,温声道:“我听容之说,七娘天生蛮力,已经能习武练剑了?”
李白应声:“嗯,勉强还成。”
“我们这位圣人,其实记仇得很。他忌惮李氏有才之人,更忌惮这样的人是一个女人。七娘这般聪慧,若养在宫中被四方虎视眈眈,逼迫之下,更无回头路可走了。”
这话就像是默认了李白的猜测。
一时之间无人出声,李白消化着这件事情,忽然问了玉真一个她没想到的问题:“七娘是开元九年芒种之前的生辰,为何是冬日送到匡山?”
冰天雪地的,李白时至今日,都记得她冻得小脸惨白的样子。
玉真似乎有些愧疚,但更多的是无奈:“当时舍不得,后来……是没办法。”
那年秋日,陛下雷霆大怒,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