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们先去道观旁的戏场瞧上一眼,要是没找到人,就去大兴善寺转转吧。”
李白听七娘提起皇家寺院,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扛着人大步进了戏场,没找到武氏,便又往大兴善寺去了。
如大兴善寺这样的佛寺,是皇家贵胄、高官显爵才有资格拜的,普通百姓若越过了寺院前的琉璃牌坊,都能因此被治罪。
李白与七娘在门前碰了壁,气不过讽刺道:“我佛不佑苍生,佑的是官帽。”
话音落,裴稹在身后幽幽:“今日就觉得七娘瞒着我什么事。十二郎,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师徒二人回头,同款搓手讪笑。
裴稹完全不想听他们编瞎话,索性直说:“方才我跟着你们走了一路,戏场也瞧过了,我阿娘不在里头,但……我家的车驾确确实实停在路口。十二郎,你们知道些什么?”
事到如今,便不能再瞒着了。七娘破罐子破摔:“你阿娘应该在寺里。”
又连忙指着李白:“我师父说的!”
李白:“……”
对这件事一无所知的李白只得硬着头皮道:“三郎,先进去看看吧。你们家在寺中可有常用的禅房?”
裴稹脸色变得有些差,稳了稳心神,这才带头往进走,口中解释:“裴家是不够资格的。但阿娘常进宫陪着贵人,得那位垂怜吩咐,寺中便为阿娘留了一间禅房,有时也会来听法师讲经。”
那间禅房裴稹只随武氏来过一次,路有些记不清楚了。
他循着记忆沉默在前带路,李白便带七娘跟在后头。不一会儿,绕过湖畔,裴稹远远瞧见了武氏身边的贴身婢子,便要上前。
李白拦了人:“三郎,门外那人不能惊动。”
裴稹心越发沉了,面上倒是不显,只无声点头应下。见裴稹同意,李白便借着草木树丛的掩映,绕到那婢女身后,一个手刀将人打晕,放平躺在地上。
他做这些行云流水,动作格外潇洒。而屋中时不时传出的笑声与淫词艳语,也都被他听到了。
裴稹拾阶而上,拳头在袖中握紧。七娘紧紧跟在身后,看样子也想进去,被李白伸手提溜回来。
“别人家事,你凑进去做什么!”
七娘心想,我得偷偷看看是不是李林甫啊!
这时,屋中一道男声顺着门缝断断续续传出:“你且回去,进宫告诉惠妃,寿王(李琩)被宁王带大,回长安不过两年,性子要养养才能像陛下那般志在高远,不能急,也不要总对太子抱有敌意……”
李白惊得半晌没说话。原以为只是裴家家事,谁知牵出了御史中丞李林甫和宫中武惠妃,言谈间又似乎不利太子。
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李白扯了扯裴稹,对方面色已经惨白,却还是递了个安心的眼神,并温声道:“今日恩义裴稹记在心中。十二郎,你带七娘先走,当没遇过此事。”
李白叹气,知晓此事到这里他们不能再掺和,便捞起七娘离开。
裴稹等他们走远,推门进去。
谈话一开始尚能平静,之后,屋中摔了只茶壶,李林甫黑沉着脸出来,匆匆离开了大兴善寺。
武氏的声音疲惫又沉静:“你父亲当真来了?”
裴稹:“并未。”
武氏笑道:“那就去请他吧,我就在这里,等他来。”
裴稹隐忍半晌,不能对母亲发火,只好一拳砸在了桌上,震得余音轻颤。
武氏便摇摇头:“我早与你父亲说过,总在你面前装作夫妻和睦,终究有一日会害了你。三郎你且听着,我与你阿耶走到一处,与从前七姓望族之间通婚别无二致,都是为利聚,为利散。”
“如今武氏想更上一步,需要李林甫这样的人。事情不过如此,你阿耶来,他也只会怪我连累裴氏。”
裴稹再不愿意听下去,垂着头快步走出禅房:“我去请父亲。”
庙会将散的时候,残阳将车马的影子拖得老长。
吏部侍郎裴光庭与妻子武氏闭门谈过之后,似乎商议好了对策,再出来便又成了一对人前的和睦夫妇。
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这事裴家当下只能忍着,毕竟,他们与武氏还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好在知道消息的唯有三郎与一个贴身婢子,裴光庭回府,便寻个罪名将人杖杀了。
日子又重新安稳起来。
几日后,宫中忽然传出消息,寿王将被送去十王宅居住,而御史中丞李林甫被剔出御史台,发去了兵部,成为裴光庭手下。
裴家人心惶惶,裴稹近日都不怎么露面了。
李白被七娘缠得紧,见小丫头是真担心裴三郎,只得寻了个游玩的名头,去裴府找裴稹。
裴家会客厅内。
李白与裴稹闲聊几句,发觉三郎虽然眼下有些乌青,精神还不错,笑着打趣两句。
七娘百无聊赖的抱着剑,坐在李白身边打瞌睡,直到婢女奉来茶点,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武氏到门外的时候,正瞧见七娘眼中熠熠生辉的模样。
她面上的笑容都僵住了,侧身扯着裴光庭的衣袖低声:“郎君,你看那孩子,是否长得有几分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