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

这个词，打入了宫李如菱就没奢望过。

那可能只是文人骚客编出来骗小孩子的，到现在她都这么觉得。

“你当然得介意，必须要介意啊！”李二莲拍着被窝说：“还有啊，被人喜欢有什么不可思议的？还是你觉得被我三哥喜欢了才不可思议？”

李如菱一时哑然，想了一下才道：“我可比他大六七岁呢。”

李二莲不觉得年龄有什么问题：“大三十岁的还大有人在呢。他都不嫌弃，难道你还看不上自己吗？”

“我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其实李如菱想说，她来历不明，难道她们对她的真实身份就没有半点顾虑？万一她以前是个坏人呢？

“嗨，”李二莲喀喀地嚼着花生豆，满不在意地说：“嫁到我们家我们不就是你的亲人了吗？我三哥都

说了，他心疼你，要罩着你。”最后那个“你”字拐了十八个弯，语调又羡慕又调侃。

“对了！”李二莲突然提高的声调，把黄鸠鸠刚伸过来的小手吓得一哆嗦，“你不会还顾虑你张家家奴的身份吧？放心啊，咱李家跟张家常年有生意往来，等回去禀明了父母，让我三哥带着你去趟渭城找张二老爷赎回你的身契，看在两家多年交情的份上，应该不费什么事。”

赎回自由身自然是好的，但是她的身契上的名字乃是本名，万一被李家人看到了，肯定要怪她故意隐瞒。

见李如菱发呆，李二莲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如菱姐还有什么顾虑吗？”

李如菱扯开嘴角微微露出个笑容，却仍然摇头说：“你三哥只是一时冲动，酒后之言怎能当真，没准明早醒来就全忘了。你也不要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我是绝无可能做你的嫂子的。”

李二莲好生失望，她都已经做好了如菱姐做她三嫂

的心理准备了。

“那如果明天一早李宗延还记得这件事而且依然一心要对你负责呢？”她不死心地问。

李如菱叹了口气，她很少叹气的，即使当年被人追杀，被吊在地牢的绞架上折磨，被扔在冰冷的地板上自生自灭，她都没有叹过哪怕一口气。

这一次之所以一反平常，原因有些不近人情。

她对李宗延没有男女之情，这一点她非常明白。

即使在李宗延说要对她负责的时候，她依然只以为这是醉话、冲动之言，甚至下意识地忽略掉，就像忽略冒失的路人不小心撞到她一样。

但是当李宗延跟她说对她有那样的想法的时候，她除了惊吓，更多的便是蓦然从心底涌上的震颤，那一刻仿佛烟花绽放，一种名叫“感动”的东西在心脏里绕了一圈，然后转瞬即逝。

感动之后，是短暂的平静，而平静之后，是一圈圈柔软的涟漪，涤荡着她曾经无波无澜、无欲无求的心湖。

她有些动摇了，也是因为这一点动摇，她叹了这口气。

她心里清楚，她的感动不是对李宗延的表白，也不是因为一句话就喜欢上了李宗延，而是因为，她忽然发现了一条全新的人生道路，一条更接近于普通女人的人生轨迹的道路，一条充满着无限可能并且注定幸福多于平静与苦难的道路——

嫁人生子——

嫁到一个好人家，一个熟悉的、可以完全接纳她的好人家——

嫁给一个好人，一个喜欢她的、有担当的、可以为她遮风挡雨、为她曾经的磨难与孤独划上句号的好人。

是的，李如菱的动摇，只是为追求更舒心、更安逸的未来而已。

潦草地结束了李二莲接连不断的问话，李如菱吹了灯躺进被窝里的时候，忽然想到了那个远在都城同样孤苦的太子爷。

他现在还困在那深宫高墙之中，举目疮痍，病痛加身，随时面临着陷害、诟病以及死亡的威胁，甚至一辈子都不得解脱。

很难过，她帮不了他，她的面容、身份都已暴露，再也回不了应天府了。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吧，太子是否有真龙之姿，上天早已安排好了，她们只是命运洪流中的小鱼小虾，拼了性命也无力回天。

她该做的都做过了，该拼的都拼过了，虽然仍有不舍，但她已无悔无怨。她的命早就留在了那间阴暗的地牢里、交代在了北漠牧民的万里荒原中。章皇后的养育提携之恩她偿还了，不欠什么了，就算还欠着星星点点，她也自认无力，甘做那被人唾骂的负心人。

因为她真的，再也撑不下去了。

也因为有着这样的想法，年纪轻轻，她便厌倦繁华、心如止水，对在这北部边关小城里的独身生活甘之如饴。

可是她能答应李宗延吗？

那个男孩未及弱冠，他知道一辈子意味着什么吗？

别的不说，单就她的身份而言，一旦暴露，必定会给李家带来灭顶之灾。

“别傻了，你都在这儿生活快七年了，有谁发现你了吗？”李如菱在心里反驳自己。

说的也是，只是…

如果不答应，她便一如既往，仍是边关小城张家米粮店的三掌柜，每天忙生意，每月拿薪俸，每年…自己过新年，看万家灯火热闹齐聚，唯她一人独守窗边，对影成双，剪灯芯、吃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