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手汎秀皱眉盯着东北比叡山的方向,看起来很是焦急,恨不得生出双翼,瞬息飞至。无奈身边有七千余兵,进退行止不是那么简单的事,非得定好路线和顺序,按照建制逐一起步才行。
加上沿路消息传出去,许多有心人过来凑热闹,想要一起“见证”一下真相,平手汎秀也全都来者不拒地接受了,行军速度越发变慢。
后面连幕府、朝廷也惊动了,分别派了人来问口风。但平手汎秀只说“我也什么都不清楚,正要前去分辨个明白。”至于别的一句不提。
自京都南郊到比叡山,约一百五十町(15.5公里),本是半日的路程。
可是大军这么拖拖拉拉,足足花了五六个时辰,从一大早到傍晚,才堪堪走到山脚下。
眼前青山绵绵,层峦连峰,山巅不高,坡度缓和,占了很大的一块面积。石砾草木间隐约可见房屋四散的,便是天台宗大本山的势力范围,包含了总寺,下寺和附属领民的居住地。
正中视野最佳处,半山腰建有广阔的院落和高耸的佛塔,倒是看得清楚,隔着几百步远犹然可见,那是延历寺的所在。
平手汎秀对这一块地理情况很清楚,除了高精度(当然是以本时代的标准)军事地图之外,中军大帐里还有不宣于人的绝密道具——那是一副展示京都近郊面貌的仿真沙盘。
和尚们本就没什么防范间谍的意识,情报是极容易获取的。
以总寺为中心,山中建有大小寺院近百所,村庄聚落二百余,估计总共有三至五万百姓和两到三千的僧侣。
这个数字比起石山、奈良、高野山的同行们要小很多,但胜在是京都周边,天子脚下,能有如此规模,已经算是个很厉害的宗教势力了。
延历寺自然也蓄有僧兵,不过他们素来主要玩的是政治,并不以战力著称,最近一次大规模动武还要追溯到三十五年前,这训练水平和军容军纪,那可想而知,在老兵们看来就跟没设防一样。
一般强盗蟊贼没本事对付僧兵,人家再弱也是成百上千人,不是你几十个悍匪能打得过的。而有能力动手的人,都是上了身份的,又不得不考虑政治影响。
比如平手汎秀就不敢轻易动手。
见到比叡山,他想的是,距离上一次尾随着溃敌追击至此,还没过去多久呢。
重回此地,心情又是不同了。
那还是年前,松永逆军被平手打败后,“贼酋”松永久通,带着其他的“要犯”们,就是跑到这里躲藏起来,号称剃度出家,以此来逃避责任。
而老狐狸松永久秀自辩说是被不孝子裹挟,宣称要断绝父子恩义!
然后他就依靠这个可笑的借口,发动朝廷、寺社、商家、文化人各界的人脉,竭尽全力洗白了一下,姑且苟延残喘暂时保全家业。
当时平手家的将士们无疑是感到十分憋屈的——明明打了胜仗,却不能乘势杀入大和,既拿不到功勋,又没有劫掠的机会,岂不等于是白费心力吗?
这次却不一样。
最下面消息不灵通的士兵们莫名其妙不知所措,稍微能听到一点风声的中层干部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窃喜,而知道真相的少数高层则是竭力忍着藏住窃喜之意,装作与基层士兵一样莫名其妙不知所措。
众人到了山前,寻一处高台做营地,匆匆安置下来。
初看一眼,山上似乎并无异样,平手汎秀顿时皱眉不悦:“是谁在乱传什么流言蜚语,说佐佐殿与延历寺的僧人有冲突的?我就说这位旧友最是恪守义理,绝不会冒犯这千年古刹的。以后再有这种搬弄是否,口舌逞快的无耻之徒,定要严加惩戒!”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众人躬身嗫嚅不敢稍有违背。
接着平手汎秀吩咐说命令全军止步休整,要亲自拜访寺内的高僧解释一下。
但话还没说话,却忽然觉察到什么,不由自主停了嘴,疑惑地向外面四周环视过去。
正巧平手秀益大阔步迎面走过来:“叔父,是不是哪里着火了,怎么飘过来一种烧焦的味道……咦?看这情况,您也闻到了啊!”
此话如晴天霹雳,震得诸人目瞪口呆。但大家俱都不敢有所表露,而是齐齐把目光投向主事的领头人物。
而平手汎秀久久不语,脸上恰到好处地出现震惊、愤怒、失望、疑惑几个表情层层递进,交融绘织的景象。
旁人见状更不敢说什么了。
但平手秀益上前一步,微微躬身道,低声道:“叔父!事已至此,大家都明白是什么情况,您得有个对策吧?”
他这话十分严肃认真,场合也没什么不对。
但这小子正儿八经的姿态没保持几秒钟,就又忍不住笑谑道:“话说咱们这位亲家,平时可是真没看出来。不如就让我上去凑个……上去分辨一番,在临机处置。”
总算是当着这么多人,没有把“凑个热闹”明说出来。
显然“鬼童子庆次”并没觉得火烧比叡山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平手汎秀的态度显然要有所区别。
他没好气地横了大侄子一眼,正要训斥几句,忽又见远处隐有明光闪动,也就顾不上教育晚辈了,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