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步步生疑(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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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濑户内海,呈现出与白昼不同的气象。微波粼粼,月光流转,天、水与远方的海岸融合到一起,看不分明,似有还无。混沌之中,唯有头顶悬着一轮玉盘,与舟上的行人作伴。这景致,正应了扶桑文化中最讲究的孤寂、静寥、雅致之意。

安宅信康从其父那里学过茶艺与和歌之道,岩成友通驻守山城也深受公卿文人熏陶。然而两人会面的场景,却是正襟危坐,如临大敌,与这近海的夜景格格不入。

双方都是一言不发,目光对视,弄出一种诡异的宁静气氛。

特别是安宅信康的眼睛里,呈现出愤怒、悲哀、自责数种感情交织的神采,死死盯着对方,一眨不眨。而岩成友通为了不堕气势,也唯有表达出同样的力度来,毫不迟疑地迎上去。

按照道理,岩成友通应该客套地说些“贵方弃暗投明,顺应时局,实在智者之举,也使得贵地免遭战火,是众人之幸”之类的废话。

或者是安宅信康主动地表示:“昔日因为种种原由,不得已而刀兵相见,从此之后定要忠心为织田弹正大人效力”什么的,也是常见的路数。

但是这两人的关系实在有点尴尬,做这种工作的经验也都很少,一时间竟不知怎么开口。

坐在身旁的,是作为信使,陪同岩成前来的沼田佑光,以及令安宅信康下定决心的三好长嗣。沼田察言观色,也未急着打破宁静。但年轻的三好长嗣却耐不住了,伸手轻轻碰了碰安宅信康的背,以示催促。

安宅信康回过神来,猛然抬了抬头,想要说出预设好的台词。但话到嘴边,却念不出来,踟蹰片刻,只是闷声道:“多年未见,岩成大人似乎风采更胜,看来改换门庭之后,是十分春风得意了。”

这话明显是句讽刺。因为大家都知道岩成友通投靠织田以后并未受到重用,虽然很少人知道原因是什么。

安宅信康也同样是要倒戈,但他是见了三好长治、十河存保的签字,才下定了决心,把自己的名字附在其下,绝不是因为私心。这与某些贪生怕死,战败投敌的人是不同的。所以见到面前这人之后,总是感觉忍不住要讽刺一句,良心才好受一点。

岩成友通神情没变,毫不为小辈的语言所动,冷静回击道:“称不上‘多年’,我二人上次见面,该是一年零三个月之前。不过这么短时间里,安宅大人您的气色又变差了许多,似乎在淡路岛上,过得并不舒心。”

这一招反客为主,令安宅信康的脸色难看起来。他轻哼了一声,微微偏过头,展示出抗拒的态度,不置一词。

岩成友通依旧不依不饶,慢条斯理地补充道:“虽然鄙人对淡路水军的事情所知甚少,但您今天出现在此处,即足以证明,您对阿波胜瑞城的掌权者是怀着不满的。再者,您选择了趁夜色暗中接触,就说明,淡路水军中也有一些不服从您的人存在。这两点,才是你我二人在此会面的原因。正事要紧,些许的旁枝末节并不足论,倘若对最终的结果没有影响的话,我尽可坐在这里,让您怒骂上三天三夜,出口恶气。”

这一席话,说得一点都不客气,甚至可谓是咄咄逼人。但却正对了安宅信康的脾性,令他一下警醒过来。

明明是被斥责了一番,安宅信康的姿态却稍微放低下来,他止住胸中不必要的感情波动,躬身施了一礼,用力控制住语气,低声说:“在下是受了三好家的阿波守(三好长治),赞岐守(十河存保)二位的委托,向公方大人和织田弹正求助的。倘若能得到援兵,助我等打倒擅权的筱原长房,三好家愿交出弑杀上代公方的责任人,并向当代公方大人献上人质,以示忠心。”

他这段描述,果然要比那封言辞言简意赅的书状包含有更多的信息量。但其中仍有许多暧昧不清之处,比如弑杀上代公方的责任人,究竟是谁?会不会只是找个临时工替罪羊?又或者献上的人质是哪位?会不会只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庶流子弟?

但岩成友通没顾及这些。细节的问题可以今后慢慢谈,他首先要确定的是大方向,于是质疑到:“您提到了阿波守(三好长治),赞岐守(十河存保)二位,但我并未见到这两人的身影。”

安宅信康侧开身,指向自己身旁的一人,介绍到:“这位是三好长嗣,乃是日向守(三好长逸)之孙,由二位殿下署名过的书状,便是此人从四国带过来的。”

随着话音,三好长嗣上前半步,躬身见礼,与安宅信康并肩坐下,开口解释道:“家祖已经处在幽禁当中,阿波守(三好长治),赞岐守(十河存保)二位殿下,也被筱原长房所控制,我等花费了数月时间,才侥幸与二位殿下取得联系,共同签下书状。”

岩成友通看着三好长嗣稚嫩的面孔,稍稍愣神。身为三人众的一人,他对三好长逸这个老上司十分了解,也跟其子长虎有打过不少交道,只是不知道长逸还有一个年轻的孙子。

念及三人众的从前和现状,不禁心生感慨。但这感慨只持续了片刻时间。

因为岩成友通从对方叙述中,发现一丝疑点,出言询问到:“请问,您所说的三好家那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