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了。
即便不在被时光抛却的水乡,即便不在窄河、乌篷船竹编灯笼勾勒出的避世之景,南潇雪一袭玉色旗袍,似被月下潭水浸过,染得月光不再冷,而变作藏进许多故事的幽青,她往前浅行两步,旗袍下摆轻扫着小腿,簌簌抖落的是无数时光。
近看那瓷的面容,总觉得罩一层寒潭升腾起的薄雾,裹住她,让寻常凡俗近不得她的身。
许,连带着许多热闹近不得她的身。
毛悦舌头打结:“南老师,欢迎您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辉煌夺目、目不转睛、精彩纷呈……”
安常轻搡一下她胳膊。
她定了定神:“总之就是,欢迎您。”
南潇雪轻挑了下唇角。
毛悦呆了。
粉了十年!她什么时候看她女神这么笑过!
而时,女神就站在她家客厅,唇边的淡笑消解了几分冷意,对她道:“毛悦,你真的好可爱。”
毛悦猛提一口气,同手同脚往厨房走去:“您先坐,我去准备火锅。”
安常跟过去:“我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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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悦关上厨房门才一个大喘气,跟在水面下潜了三分钟似的。
关于今晚吃什么,两人早已商量好,南潇雪要控制身材,便准备煮清汤火锅,油淀粉,多肉蔬菜。
安常洗香菇时,听毛悦惨叫一声:“完了!”
“怎么?”
“我忘记买蘸料了!”
“家里有什么调味料?我们自己调。”
“不行!我知道有个牌子特好吃!我女神不能错过!”
“那我陪你下楼去买。”安常解下围裙:“走吧。”
毛悦走往客厅,同手同脚目不斜视,安常对南潇雪解释:“我们下楼买蘸料。”
南潇雪在沙发上撸猫,点点头。
安常关上防盗门前,又推,探头进来。
南潇雪望过去。
安常轻笑:“我很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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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潇雪独坐于客厅,空调经安常问过毛悦,说最近制冷时而不灵,切换成强冷模式便好。
她对着屋内扫视一圈。
毛悦家跟安常家不同,茶几上摞满杂志,电视边围着麦劳各种小玩具,还有墙边一整面玻璃立柜,摆了各种手办。
南潇雪放猫,走过去看了眼。
一个是她认识的。
拉阳台门,一个人步到阳台,猫跟过来,蹲在隔音玻璃门内,喵呜的叫声已然听不清。
夏夜晚风煦暖,天边橘金渐退,瑰紫始占领主场。
令人联想到舞剧谢幕的时刻。
剧场灯还亮着,她却知道接下来便是漫无边际的黑暗,大幕落下,人群退场,回归热热闹闹的烟火人间,唯她是困守于无边静寂的幽灵,独自与那寸之地相伴。
所以她了解,某光亮里,是会隐隐透出幽暗预感来的。
毛悦家在顶楼,她望着楼下空地,行人渐次走过。
这与在舞台的感觉相似,不是见过人间的熙攘,不过她是隔着遥遥距离远眺的人,从不曾纵身跃入。
天色渐暗,周遭亮起一盏盏灯。
南潇雪心想,那人从剧场离,便都是回到了这样的家里。
风拂动她的长发,其实时而连她觉得自己是过分轻盈的,不知何时风一吹,便真着那广寒宫阙翩然而去。
谁不知碧海青天夜夜心的孤寂,可又能如何?
不知站了多久。
她并收到任何信号,不知为何低头看去。
楼层高,人就变得那样小,安常毛悦并肩走来,两人好似絮絮说着什么。
下一瞬,安常忽而抬头。
南潇雪一怔。
隔着这样的距离,其实瞧不清安常脸上的神,却见安常冲她挥了挥手。
斜阳残存着最尾巴,更远处蓝紫天幕里亮起第一颗启星。
南潇雪耳畔响起安常出门前的那句话:“我很快回来。”
舞剧这类艺术形式并不十分日常,许多人同剧场是一期一会的缘分,南潇雪目送那背影走出,便再有回头的时候。
可时,风仍吹着,她一颗轻灵的心却忽尔落地,沉甸甸的有了重量。
原来她可以拥有这么一个人。
无论离多次,都会踩在烟火薄暮里,重新回到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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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楼时毛悦问安常:“你加我女神微信了么?”
安常摇头。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