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水镇又一次不管不顾地热闹起来。
人们不论是否愿意,都如羊群一般涌向奉天庙场。那庙场乃是一座依山而建的道观,香火缭绕,十年如一日地供奉着地母神,神像高坐山巅,慈眉敛目,保佑着离水镇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皇女换上黑红色的隆重衣袍,在众人搀扶下来到庙场露台。地母神就在身后,面前,是一颗颗黑色的发顶、是仰起的头、是数不尽的子民。
姜怜的心脏在胸腔震动,在地母神前,她升起了一股狐假虎威般的自豪,她摊开手掌,阳光下,掌心赫然是一枚反射莹润光泽的明珠。
“天神降而为君,福泽百代,荫蔽四方。”姜怜唱起颂词,这是皇族宣告、祈祷、举行大型活动之前必做的仪式。
百姓跪地俯首聆听,紫烟升腾,山谷里荡出回声。
姜怜双手托举明珠,敬请山风日月,在她面前是一樽巨大的青铜方鼎,其上雕刻人面兽头与交错花枝,方鼎里则是北境最为常见的土壤。
北境被喻为“神木生根之地”,是推广云母神树的不二之选。众人眼看着皇女将明珠埋入青铜鼎中。
吟诵还在继续:“今我固来,携神之旨,石粉塑人三千,浑如一粒可使……”
人群中传来骚动,原来,伴随着低沉的吟唱,那刚刚被埋入土中的如同明珠般的种子竟生出细芽。
姜怜也是出自御木一脉,此时便以咒语催之,短短半炷香的时间,鼎中枝叶不断变粗抽长,扭动着徐徐生长,竟如同活物的腕足,不断地变大、再变大。
神树的枝干是深绿的,枝叶蓬勃开,又条条垂落气生根,攀援粘连、勾结往复,它一瞬间撑破巨鼎,根系冲破露台石阶,竟直直扎根到地下。
一棵没有百年无法长成的巨树,此时转瞬间生长于众人面前,当真是有如神迹。众人面露惊诧之色,继而俯首跪拜,恍若见到真神。
姜怜从未见过这许多人的诚心跪拜,一时飘飘欲仙,她重伤后施用法术,已然亏空,却舍不得此番心中的那份充盈,仿若接到了莫大的鼓舞,她大手一挥,叫人将楚桓带上。
“神的子民们!”她眼中光芒熠熠,“云母神树是女神给予母皇启示,吞服云母之果便能使男人承孕,此举将拯救无数人于水火之中!看吧——”
众人顺着皇女的指尖看去,露台下,曾风光坐在百花宴上的皇女正君,此时正不断挣扎,却被侍卫们抬着手脚架上高台。
那位正君身形消瘦,唯有小腹膨隆,突兀的坠在身前。他不断扭动手脚,祈求侍卫将他放下来,然而却被送至皇女面前。
楚桓此时眼中只有恐惧,在他的视野中,姜怜的面容渐渐逼近,她竟冲着自己笑,温柔地伸手抚摸他的脸。
“桓郎,这几天你有没有想我?”
楚桓摇着头,崩溃道:“不要这样,我不要……在众人面前……”
姜怜目光狂热,对楚桓的恳请置之不理,她只道:“去吧桓郎,不要害怕,今天会是你人生中最风光的一天!”
安静的云母神树忽然发难,那数十条如同蛇尾的气生根竟活动起来!不顾楚桓的哀叫,枝蔓缠住他的脚踝膝弯、捆住他不断撕扯的双手、横过他不堪折的腰肢,将他如同展览品一样高举起来。
楚桓泪眼朦胧,露台下懵懂人群的目光是催人心肝的鞭挞,身后悲天悯人的地母神像是刺入尊严的针芒。
他仿佛正赤.裸地剖开自己,在众目睽睽中被神树融化为一泡血污。
“男人也能怀孕?”
“男人也能怀孕!”
震惊的议论此起彼伏,声势愈大。
姜怜的心极速膨胀着,被神树高举的男人、震惊诚服的子民,眼前的一切都在不断滋养着她心底的欲.望之火。
“皇族以身示范,蒙受神明福泽,”她一挥手,巨大的云母神树竟开花结果,无数莹润如明珠的树种纷纷落下,像是一场大雨。“今日,我受母皇之托,将神的庇佑送给北境子民!”
人们欢呼起来,争抢起珍贵的神明馈赠,无人在意楚桓被高吊在树上,紧咬着横在口中的藤蔓,哭得眼前一片昏黑。
日薄西山,天边染血一般红,似是与之呼应,镇中响起迎亲的礼乐,滴滴答答不止一处,离水镇入夜,更热闹起来。
即使远在庙场露台,姜怜也听到了乐声,她心情大好,向身边人问:“山下可是为我准备的婚礼?”
“回殿下,正是。”那侍卫恭行一礼。姜怜哈哈大笑:“好!今日双喜临门,便在此处众人膜拜之下迎娶夫郎!”
她上前一步,面对神树伸出双手,仿佛祈求神明垂怜:“云母神树乃我云姹国之至宝!择日不如撞日,今日的洞房花烛夜,我姜怜当在此为云姹子民演示求子之法!”
“我会让各位亲眼看着,看着男人究竟是如何怀上女人的孩子!”
楚桓昏沉中听闻这一句,复又挣扎起来,她要对括儿……不可以!
却在此时,一枚玉镖飞出,凌空穿透树干。
出城的马匹毫无征兆倒地,马蹄抽搐,发出嘶鸣。
当啷一声,姜怜发冠被玉镖击落!
城门口,悬于半空的钢丝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