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好一些,若是头脑清醒一些……
姜循好像意识到姜夫人的意图,眸子微低,看着怀中母亲枯槁并浮肿的病容。
姜循:“你是不是想问其他人啊?方才张子夜(张寂)来探病,你糊涂中说想吃城西的蜜枣,张子夜就要出门去给你买。你那宝贝亲闺女不好意思,姜芜跟着张子夜一同出门了。姜芜身边那侍女,好像叫绿露嘛,沉着一张脸,嘀咕了两句……侍女架子倒是比主人还大。张子夜看了那侍女一眼,那个绿露才不敢吭气了。”
姜循幸灾乐祸:“姜芜平时,必然没少受那绿露的气。你的亲闺女回来家中,看起来过得不怎么样。这全是因为你啊——你病得这么重,没时间教养女儿;你那丈夫天天醉心权术,看女儿和看畜生也没什么区别。姜芜成今天这副不堪大用的样子,你们脱不了干系。”
她既在诉说,又在挑衅。
姜夫人呼吸变重,一下子握紧姜循的手。她歪着脑袋枕在枕上,极端努力下,才看清姜循在笑。
姜夫人的眼泪脱眶而出,整个人痛得蜷缩,声音沙哑:“循循,你就这么恨我吗?我快不行了……你说出这样的话,当真就这么恨吗?”
姜循微笑:“特别恨。”
她低头,看着姜夫人的眼泪。
她冰凉的手指,轻轻抚摸姜夫人的一眉一眼:“我昔日最喜欢你,最尊重你了……我爹只关心朝务,我的教导皆出自你。你教我养我,又亲手毁了我……我格外恨你,我摔断你给的玉镯,发誓一定要报复你。
“可你身体太差了,病得人事不省。你要是再多活几l年就好了,你再多活几l年,就可以看到我如何夺走你们的念想,毁灭你们的所求……你死得这么早,看不到我对我爹的报复了。太可惜了。
“我怎么能伤到你,报复到你身上啊?不管怎么想,都觉得不够啊,娘。毕竟我还是不如你,还是没有狠到你那一步……我想向你多学习,你死得太轻松了。”
姜夫人喘气喘得双颊发紫,意识到不同寻常。
……姜循平时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姜循再恨她,也不可能把恨意说出来,成为把柄,除非、除非……
姜循贴着她的耳,柔声笑:“娘,你痛不痛啊?”
姜夫人满头冷汗,呼吸艰涩,她瞪大眼睛看着姜循。她眼前重新变得模糊,她这才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在抖……她颤抖着想推开姜循,姜循反手紧握住她;她想唤仆从,哆哆嗦嗦打碎了那药碗,然而……
药碗碎地,此间只闻雨声。
姜循“嘘”一声:“娘,没有别人。我在侍疾啊,没有眼色的人怎会来打断?我爹此时在琼林苑中,姜芜和张寂又出门给你买零嘴了……你摆脱不了我。
“你痛不痛啊?是不是觉得全身发麻,是不是每一次呼吸都感觉到耳鸣?是不是喘气便感觉心痛,骨头要碎掉,血液要爆开……是不是痛得恨不能立刻死了,却死不掉啊?”
姜循乐不可支。
她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
在姜夫人眼中,整个纱幔都如雨箭,向她砍来。她沉浸在这极致痛苦中,又见姜循化身成一只毒蛇,盘旋在横梁上。毒蛇盘蜷纠缠,裹着箭雨俯冲……
姜夫人发出尖厉惨叫。
这恐怕是她今日最有活力的时候。
而姜循握住她无力的手,笑吟吟:“我找了很久很久,才找到这种和我体内蛊相似的毒。没办法啊娘,我不知道你给我下的是什么蛊,我没空去苗疆……我只能找人去问,去打听。我好不容易给你找到这种毒……
“娘,你今日是先病死呢,还是先死在我的毒下呢?娘,你也尝尝我每月都经受的滋味好不好?你也感受一下我的恨意好不好?”
雨声如此浩大。
整个世界都沉浸雨中,飘飘然,浮空后,再入地狱。
姜循大笑着,看姜夫人挣扎,看姜夫人面色越来越胀,从紫变青,再变白。她看姜夫人明明没有力气,却依然痛得去用头撞床板,撞得满头血……
可这怎么够。
姜循冷冷看着她越来越没气力,看她奄奄一息。姜循面色如常,将手递到姜夫人鼻息前。她感受不到呼吸了,便低头看着这人,然后抽手欲走。
她手被握住。
力道太轻了,但姜夫人已用尽了力气。
姜夫人一个寒战,从头颤到脚:“亲手弑母,一经查出,你会有报应。”
姜循期待:“我等着!”
姜夫人:“简简……”
她铅灰色的脸肿胀,浑浊含泪的眼睛涣散,努力靠两个字,来唤起姜循的良知,或者期待姜循会为了她口中的关键字,放她一命……
然而姜循分明听清了,却仍凝立原地,腰也不弯一下。
姜循将手抽走,冷道:“不用你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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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循走出姜家府邸。
玲珑为她撑伞,姜循转头说了几l句话,见玲珑色变,惶惶然要回去看姜夫人。但玲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