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那样一个大亏,有苦难说。在此之后,她自己却声名鹊起蒸蒸日上,更是让袁术没法不在意。
他表面上再风轻云淡、再固守自己那中郎将职位“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内心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对秦楚的厌恶已经深得有些过分了。尤其在庶兄袁绍逃离雒阳之后,他没有了针对的对象,所有的情绪便一股脑压在了秦楚身上。
女人为将已是颠越不恭,她居然还敢和男人一样干政?
“女市自管仲时便长存至今,西园那座乌楼还是孝灵皇帝钦点的——她怎么敢说关就关?!”
袁术咬牙拍桌,尚算清俊的脸已经涨得发红,似乎是真的愤怒至极了:“居然还派军队围它起来——她在防谁?这做法与董卓有何异?!”
坐在他对面的杨彪见他正在气头上,也不敢多嘴,只能啜了口茶,低低叹了一声。
他是袁术女婿,与汝南袁氏早已形成了不可分割利益联盟,连自己的副官雷泰都已归入袁术手下,自然也只能跟着他走。
因此,哪怕他明显意识到袁术心态的异常,也不敢轻易指出。
袁术刚愎自用,这种时候是听不得反对的。杨彪只好委婉道:“大将军于陛下有救命之恩,也不常干预朝政。近日难得上书提议,陛下采纳也在情理之中。”
“陛下年幼受女子蒙蔽,满朝竟也无人反对——”他说着,深深吸了口气,似乎是平复了心情,才道,“实在可笑。”
“公路息怒。伏楚不过要求暂停一阵,整顿女闾,未说推翻。如今她势头正盛,诸官不愿与之结仇,因此才会默许她的做法。”
袁术:“我知道。可不管现在怎么样,我不相信他们对伏楚没有怨言。”
女闾看似只是极小一处,却与雒阳众多官员扯不开关系。且不提女市的“花粉捐”占了官库多少份额,也不说它对于稳定中下层独身男性有多少贡献,只“议事场合”一点,就对官员们影响巨大了。
秦楚当然不会不明白这点。
“是,他们没有了寻欢的场所,吸引不来门客、也无法借人群掩盖密谈,但他们胆敢承认吗?”
秦楚一页一页翻着密信,细长的手指在“袁府”一张上稍作停留,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谈话内容,又忍不住想笑了:
“他那有胆子对峙董卓的哥哥还在北方逃窜呢,自己倒还先想着斗倒我了。袁公路之愚蠢傲慢,实在罕见啊。”
荀攸:“……”
他刚刚从颍川回来,对雒阳局势了解有限,对秦楚也不大熟悉,只好把目光投向了荀彧。
荀彧眉眼微弯,大约心底也是赞同她对袁氏评价的。只是他对人的看法从来只藏在心底,因而没有附和,只道:
“主公对雒阳现状有所不满,这正是动手的契机。”
他说得言简意赅,背后含义却耐人寻味。
荀攸选择投入秦楚门下,当然也知道她的种种野心,所以并没有对荀彧的话表现出惊异,反而替他补充:
“主公可先按兵不动,待袁术等人出手后,再理清把柄、上报天子,自可威慑群臣。”
雒阳里有不少世家出身的文官都对她有所不满,女闾被禁更像是一个导火索,没有这一根,也总会有下一根。
真要思考原因,其实也根本就是因为雒阳政客的心安稳不下来——董卓已除,京师安稳了一阵,这些曾经头比谁都低的文官,心思又活络了起来,想从秦楚身上撕些血肉。
攀附不上,就只能换个方法了。
秦楚对他“钓鱼执法”的提议不置可否,没有直接回答二人,只是站起身:
“让阿谨他们注意好这些‘贵族’的动向,别让他们真的翻出水花来。我去看看女市那里的动向。”
她如此强硬地关闭女闾,将那些有意反抗的倡家安排好了去处,也未尝不是想激怒一些人。
“引蛇出洞的方法大约有两种,”她走出房门,又背手行过庭院红桥,淡然地略过池中挺立的荷花,转而看向沉寂的垂柳,忽然偏头,缓声道,“第一种是让它看见你的虚弱;第二种是彻底激怒它。”
“我学不会示弱,但很擅长砸碎任何一只琉璃花瓶。
“刻意的震慑是没有必要的,文若。”她说,“当我表露出想要推翻房屋的心迹时,他们当然会允许我开窗。”
“而我正在学习如何推倒它。文若,你不要担——”
她的声音忽然一顿。
荀彧站在她两步之外,被摇曳的树荫笼罩在日光之下,温和地看着她,眸底好像永远都蓄着南方沉静的雒水。
“异人,我不担心。”他轻轻摇头,目光平静而高远,“你可以一直向前,走得更远。”
而我……我会一直看着的。
作者有话要说:
女闾的话题比较敏感,后台看到一些评论被夹走了,很难过,真的不是我删的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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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倡家”的一些解答:
“娼”字是在魏晋时期出现的,此前倡与娼是否相通,现有说法分两种,而作者选择的是“相通”,原因在于女闾从春秋时期开始,汉代词语无娼无妓,把汉倡里的娼/妓之意删除后,就发现这个群体从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