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冬日清冷的晨间,贾府的几个女人乘着马车来到了巍然耸立的皇宫。
她们被丫鬟搀扶着下了车,满怀怯意地望着眼前气象庄严,雄浑无比的皇宫,几个女人心内戚戚: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宫里的娘娘要宣她们觐见,到底是喜还是忧?
气候严寒,几人虽然披着大毛的衣服,也冷得浑身直打哆嗦,她们的手脚和脸庞早就被冻得一片冰冷。她们身上也早没了一丝温度,甚至是连她们的心,仿佛都冻成了冰块,几乎不觉跳动。
几人规规矩矩来到了皇城最东边的一道狭小的宫门。照例,来觐见的女眷是要在这里等候进宫的。
宫门狭小,所在又深,两旁都是朱红色的、高高伫立的宫墙,脚下是一条幽深的青砖路。
数百年来不知有多少人在这里行走过,等候过,坚硬的青砖早就被磨平了棱角,也失却了原来的颜色。
目光所及,这条幽深的宫道泛着微光,呈现出古旧的黑色,角落里到处可见一簇簇毛绒绒的苔藓。
苔藓有黄绿色、嫩绿色、草青色、中绿色、深绿色、褐色……斑斑点点,倒是给这条死寂的道路增添了不少生机。
也难为它们,在这寒冷的冬季居然也能生得如此好。
两旁的宫墙极高,极厚重,是正红色,墙顶却是正黄色,两旁两道宫墙威严耸立,威震得人不敢高声说话。
王夫人、邢夫人和王熙凤三人静静垂手而立。
王夫人和王熙凤对望了一眼,皆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惊慌。
王熙凤抬眼看向邢夫人,邢夫人却厌恶地皱了皱眉头,把脸扭向一边。
凤姐儿不由得心寒,她再次向王夫人看去,后者却也低头避开了。
凤姐儿由不得更加心冷失落。
王、邢二位夫人却自始至终没有看过对方一眼,都刻意躲闪着对方的目光。
正在三人各自心肠的时候,猛然听见天空传来一阵嘹亮的鸽哨声。惊得三人急忙抬头观看,却见青白的天空正好有一群鸽子飞过。
那鸽哨声悠扬嘹亮,很是好听。可惜过不一会儿功夫,鸽哨声便远去了,再不可闻。
三人心中正失望,猛然又听见从宫里传出响亮的“啪啪”声。
这声音来得突兀刺耳,把贾府这三个女人都吓了一跳。
正在她们琢磨这是什么动静的时候,突然就听见宫门里有人咳嗽,还有开门的声音。
几人急忙走了几步来到宫门口,恭敬垂手而立。
顷刻间,宫门洞开,里面就有人尖声问道:“呦!这是什么人?怎么一大早儿就在这里站着?倒吓人好大一跳!”
三人也不敢抬头,只听这声音尖锐刺耳、雌雄难辨,估摸是个太监。
王夫人便急忙向前走了一步,躬身行了一礼,又暗暗抬眼瞄了一眼,见眼前果然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太监。
她急忙说道:“公公,是皇后娘娘宣我们觐见。”
一边说她便忙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估摸有二三十两,忙塞入太监手中。
那太监见银子不少,立刻便欢颜笑道:“好说,好说。皇后娘娘的确是叫人来知会过了,说是今日有贾府的女眷觐见,就是你们三个?”
三人听问,忙都躬身道:“正是!”
那小太监便挥手道:“好,既然是皇后娘娘宣你们,那就先进来,等人验过身,自然有人带你们进去。”
三人忙答应了一声,紧跟着小太监进了宫门,随即便把宫门又紧紧关闭了。
能进皇宫的只有她们三人,至于她们带来的丫鬟婆子,连皇宫近前都不得来,只能远远等着。
王、邢两夫人曾经来觐见过,还不觉怎样,倒是王熙凤是头一次来,忍不住心内惴惴。一听见宫门关闭,她心中更是惊慌,甚至慌得连路也走不稳了,好险绊倒在地上。
邢夫人见她如此,鄙夷地瞟了她一眼,便把头扭向一边,再也不屑看她。
王夫人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却也没说话。
王熙凤知道自己出丑,先是俏脸一红,随即脸色就有些发青,忙咬着嘴唇,竭力镇定下来,慢慢跟着众人往前走。只是她两腿发飘,心里实在是没底。
小太监把三人领至宫门旁的一间小屋内,吩咐道:“几位在这里候着,一会儿有人来验过身后,就有人带你们进宫。”
说罢,小太监“吱呀”一声关上房门便出去了。
房门将闭,王熙凤便扶着墙,两条腿软得如同面条一般,怎么也站不稳了。
邢夫人先就冷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千金大小姐,见过多少世面!这还没进宫呢,就软脚蟹似的。一会儿进了宫里,见了娘娘,还不知怎么出丑呢!你可仔细,小心冒犯了宫里的贵人,皮不揭了你的!”
王熙凤一听邢夫人数落训斥,脸色更白了,却是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王夫人暗暗皱了皱眉头,温言道:“凤丫头,你什么阵仗没见过?今儿这是怎么啦?怎么如此露怯,叫人白白笑话了去!快别这么着,这里又不是什么吃人的所在,宫里的诸位贵人都是很和善的,别怕……”
王熙凤勉强点了点头,咬着嘴唇不敢吭气。
王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