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阳内城有两大核心建筑,一处是常夏宫,一外是紫辰阁。
两处建筑地理位置紧密相邻,但功能却截然不同。其中“常夏宫”是诸侯邬氏及其亲眷居住的宫群落,而“紫辰阁”则是邬氏统治黎阳的行政中枢。除少数特殊况外,行政领务相关的报告都会优先送到紫辰阁来处理,而有关“铠车列组运载木野民众”的消息,当然也不例外。
彼时掌府邬言正处理着羽骑营的编制事宜,闻讯当即中断政务,转而审阅起传令使呈递的报告来。张济在报告书上详尽描述了自搭乘铠车的殊特体验,以及其在撒离集落民时展现出的骇人运载力。
领务官僚的张济对坊造并不熟悉,然而字里行间里却流露出对神妙造物感受的非凡震撼。报告书里,张济评价铠车有着“足以媲美五百羽骑兵”的价值,并在书末尾直接将其称为“邦之重器”,让邬言看得相当意外。
虽然派遣张济前往木野集,本就有评估铠车价值的用意,然而报告书中那难掩的遣词造句,让邬言在哑然失笑之余,也不怀疑那位号称铁面无的左右手是不是转了子。
“看来咱们的传令使跟少监司非常投缘呢,换个主题都能当成告白信了。”
轻笑着的掌府女杰,顺手把报告书递给了旁边的心腹文士。担任掌府侍郎的李儒恭敬接过报告书,几目扫过去,随即也难掩惊愕地瞪圆眼睛。
“如何?李儒,我记得你当初相当不爽让他当少监司嘛?”
“……请恕微臣愚钝。主公慧眼,毕竟非我等凡夫所及。”
李儒半叹息地朝邬言拱手请罪。
少监司是执掌领邦坊造实务的领府要职,而谷辰彼时只是籍籍无名的准造,让他担任少监司于理于法都不妥当。在十二诸侯领中,恐怕也只有坊造孱弱的黎阳领能做出这般破罐子破摔的人事任命。
然而就结果来说,无论是已成为猎狩骑标配的泥泽坞,还是今次整体转运集落民的铠车列组,都为黎阳府带来前所未有的便利。这些固然算是少监司的功绩,但对亲自延揽谷辰入府的邬言来说,谷辰的表现也无疑为她挣足了脸面。
“坊师有脾气是理所当然的。但比起那些不听使唤、光耍脾气的蠢夫来,我们少监司的脾气好到算得上圣贤了,另外差遣起来也很容易……唔,虽然这样的话不能让邬真听到就是了。”
在领务处置上累积了相当的郁烦,好不容易有个听着愉快的消息,掌府女杰不心大好,甚至罕见地开起玩笑来。
“这个嘛,毕竟站在真郡主的立场,看着自家坊主被别人差遣来差遣去,应该也很难高兴得起来吧?”李儒也稍稍开玩笑地回应着主君。
虽然说起来有点复杂,但谷辰同时有着少监司和格物坊主的双重份,而邬氏姐妹中,姐姐邬言是少监司的顶头上司,妹妹邬真则是格物坊主的秘书辅佐。邬言差遣谷辰去做处理领务的同时,也代表着格物坊会有在相应时间段内闭门歇业,当然不是什么喜闻乐见的事。
不过经营坊组也好,处理领务也好,归根结底都会带来黎阳领国力的提振,对立志守住家业的邬氏姐妹来说绝对是欢迎的。至于具体如何分配少监司跟格物坊主的劳务比例,有了今次处理木野集的先例,今后这对姐妹恐怕得好好协商才行。
姑且不论男女感如何,纯粹就利益纠葛来看的话,眼前也算是某种形式的三角关系了吧?女方来说,不论女掌府或女司书无疑都是魅力独具的女杰,然而也绝非省油的灯。因而未必自愿却陷其中的某青年,李儒不自地生出同来。
当然同归同,作为掌府慕僚他也必须给出相应的建言。
“主公,当前黎阳领正值夏季荒怪暴乱的时节,领府资源捉襟见肘,少监司造出的铠车可以派上大用场。请许微臣以今次木野集事态为范例,拟定出相应的细则方案来。”
“先不急。铠车确实能派上大用场,但那并非领府财产。”邬言想想后摆摆手。“以今次来说,是以黎阳府从格物坊处‘租借’铠车的形式进行的。我想今后继续以这类形式跟格物坊合作说不定更好点。”
“继续租借吗?”李儒沉吟着。“确实。黎阳府从没有过管理这类大型重机的经验,不论使铠车的车使或维护铠车的技师,都需要重金聘请。从效率来考虑,继续租借是更妥当的方案,但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就需要跟格物坊订下长期契约了……嘛,只要确保领府这边有需要时能随时调用,具体细则你看着办就行。”邬言耸耸肩膀,俄然露出饶有兴致的神。“另外格物坊那边负责交涉的人物,恐怕不是别人正是邬真。这点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才行。”
“这个,微臣只能期望郡主会手下留。”李儒苦笑着。
“唔,估计很困难吧?”站在统管领府的立场,这时候邬言也没法笑出来。“就算顶着贤才淑丽的名声,邬真也流着邬氏先祖的勇猛血脉呢。而且今次我们又把她家坊主借去这么久,连不满绪也算在内的话,交涉难度恐怕会更加提升也说不定。”
“……微臣,自打担任掌府侍郎以来,还从来没有这样心虚过。”
邬言以混杂着骄傲跟头痛的模样宣告着,而李儒则露出罕有的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