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府麾下诸司,皆有各自不同权辖。其中兵曹司主管黎阳军务,而坊务相关的则是坊造司的权辖。身为兵曹司之长的曹休对坊务也有些了解,但并未熟悉到能清楚辨明黎阳每位坊师的地步。
要说格物坊在攻略沌墟中大出风头,也有风评从拓荒者传到民间。倘若谷辰报出格物坊名字应该能唤起曹休的印象,可惜光是拿出执牌并不能取信于兵曹司长。
坊师执牌由朝廷督造做假不易,但也不排除不消之徒盗用执牌、妄行鬼祟的可能。毕竟黎阳领不久前横遭荒蚀沌墟之灾,周围想趁火打劫的野心家绝对不少。至于派出奸细潜入黎阳城制造事端,这类先例可谓数不胜数。
当然若放到平时,曹休哪怕再怀疑也不至于对握有坊师执牌的人失礼。
曹休之所以会叫将兵先拿下某人,主要是今次谷辰的表现太过骇人所致——
要知道,坊师是悠关民生社稷的贵重人材,也是朝廷领府重点保护的目标。常识中坊师绝少离开自家居城,而就算迫不得已要前往别处,出城时也无不是从者护卫前呼后拥的奢华阵势。像谷辰这样独自出城晃悠首先在行迹上就相当可疑。
要说行迹上可疑也就罢了,反正坊师脾气古怪也不是什么罕事。问题是为了逮住这名擅闯校场的坊师,羽骑营居然投入了足足八百骑的兵力!?要知道,这等规模的羽骑兵光是在边境巡戈,都足以让邻近领邦如临大敌而举国戒备了。
而且,要不是曹休亲自到前线坐镇指挥,布下两重甚至三重罗网来拦劫,八百羽骑兵还指不定能把那人拦下来。此刻哪怕已逮到目标,参与追逐的百骑长们也没露出半点欣喜,一个个都羞愧低头不敢对上曹休视线,但实际上就连曹休也记不得上次如此紧张是什么时候了——面对这般以一已之力把整个羽骑营玩弄在股掌中的人物,当然哪怕再怎么警惕也不为过。
而且要说曹休打过交道的坊师,一个二个无不是拽得跟天王老子似的,相比起来眼前青年的态度简直谦逊到不行,脾气也好得全然不像坊师。这样说虽然多少有鸡蛋里面挑骨头的嫌疑,但也足以让曹休怀疑他是不是假冒的奸细。
“暂时押下,回城候审。”
几重因素叠加下,才让曹休做出拿下谷辰回去审问的判断。
接到上司指令,一队骑兵手持战戟徐徐朝谷辰靠近,而另一队骑兵则在后方持弓戒备。身陷包围的谷辰露出为难神情,就在他伸手按向鹿王匕时,背后传来一略嫌疲倦的喝止声。
“够了,停下。”
那声音并不大,但却令曹休及羽骑兵们同时停住动作。
在众人注目下,黎阳掌府的女杰骑着红羽锤头鸟出现在阵前。
“掌府,您下来了?”
曹休向邬言低头行礼。邬言略略点头后把目光移向前方的雄壮木鹿,随即才上移到骑鹿的坊师青年。
“又见面了呢,谷卿。”
“见过掌府大人……呃,我好像惹麻烦了?”
大概还是介意着前次拒绝邬言延揽的缘故,谷辰神情略有些尬尴,这样看来似乎是相当重视人情义理的人物。要是能妥善利用这点的话,争取其协助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邬言在心里暗暗记下这点,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现场的麻烦。
邬言以眼角余光瞥向周围。在她说出“谷造”的那刻,谷辰的坊师身份便等于得到掌府的保证,扣押拘捕自然也就无从谈起。不过整个羽骑营被准造坊师给牵着鼻子走,这要是以事实形式被确认的话,结果势必对骑兵的整体士气构成沉重打击。
“虽然听说过类似的传闻,没想到凑近一看却是如此惊人。这就是上造巽真所造的蕴器‘化形器’吗?”这样考虑着的邬言,选择以化形器切入话题。
“上造巽真”和“化形器”等词汇在周围引起小幅骚乱,骑兵们互相惊诧询望。虽然不知道化形器为何物,但上造巽真可是在民间传说中也时常登场的人物。既然那神俊木鹿是出自绝代名造之手的蕴器,那也难怪羽骑营要费尽周折才能将其截停下来——这样理解的话,先前那番失态就变得让人能够接受了。
骑兵们紧绷的神情明显放松了下来,而谷辰闻言却悄然皱眉。当然他并未刻意隐瞒鹿王匕的存在,但召唤鹿王其实也只有攻略沌墟的短暂时间。就连许多身处现场的拓荒者都不知道他有鹿王匕,这位身处领府深宅中的掌府到底怎么了解得如此详细的?
谷辰诧疑着,但同时也察觉到眼前正是让众人接受鹿王匕的好机会。
“如掌府所言,这正是上造巽真的鹿王匕。只是其灵枢受损,蕴力大减,每次召唤后要隔很久才能恢复过来。”谷辰拱手报告着,多少留了点余地。
“那还真是可惜呢。”邬言真心惋惜地打量着木鹿。“卿前次请教晁翁融棂铸器之道,莫非就是为修复此物?卿的格物坊才在攻略沌墟中大出风头,却又不肯受少监司之位。本以为卿会稍稍休憩一段时间,却又跑来扰乱演习作甚?”
听到邬言这样说,连始终警惕着的曹休也不禁诧异起来。格物坊到沌墟经营的消息他也有所耳闻,尤其听到邬言提到谷辰不肯受少监司职位的事,更让曹休忍不住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