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琢的声音很轻,甚至于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她的语调比这吹动水面涟漪的秋风更轻更软,音量虽小,但能轻飘飘地钻进沈容玉的耳朵。
所以,不吻了吗?
沈容玉此时身着单衣,因为宽大的外袍已经落在了季青琢身上,他原本是背对着季青琢的,在月光下的身形轮廓优美,宽肩窄腰,因抬臂拭剑的动作,背部的衣物皱起些许,扯出线条利落的涟漪。
当季青琢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沈容玉拭剑的手顿住了,他回过身来,凝眸望着季青琢。
她小小的一个人,裹在他宽大的外袍里,站在水面上,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
沈容玉的脚按在了地上,一方面,有一股力量想要让他站起身来,但另一股力量却抵着他,不让他有丝毫的动作。
想吻她,但他知晓这个吻对于他来说毫无意义,季青琢不会因此而有任何反应,而他也只会在泥潭里越陷越深。
或许,他又担心着,季青琢就如此信任他、依赖他,沈容玉知道她是一个很固执的人,认定了一个目标,撞破南墙也要往那里走。
就像她明知江千客会在阵法课考核上杀她,她还是安安静静、毫无怨言地参加了。
沈容玉眸底的薄冰化为暗涌,他凝眸,看着季青琢——他知道她不看他的眼,所以他可以尽情地将情绪在眸中展露无余。
他说,说话的嗓音沙哑:“琢琢,这自然是开玩笑的。”
“好。”季青琢抓着衣袍的手攥紧了几分,她想,沈容玉果然是大反派,天大的大反派。
“那我睡觉去了。”她转过身,对沈容玉说。
当她转过身的一刹那,沈容玉也回身,他攥着剑的骨节发白——他想,他陷入了很可怕的境地里。
沈容玉歪了歪头,他修长的脖颈之下,持续发热的红昙印记此时灼得他肌肤发烫,似乎有什么藏匿在经脉骨骼之下的东西……要喷涌出来。
他敛眸,出尘清冷如谪仙的面颊上还是一派淡然神情,而在层层衣物之下,有什么东西,撕裂了他背部的黑色细线伤口,即将从从红昙生长的地方爬了出来。
沈容玉的后脖颈之上,在漆黑的夜色里,隐隐有红光闪现,自衣物的缝隙中透出,无人可见的深衣之下,红昙的花蕊展开,红色的泉流自他身体里流淌而出。
季青琢转过身后,步子走得很慢,月光斜斜照着,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
若她此时回头,便能看到如此诡异的一幕,而从沈容玉身体里生长出的红色泉流,她也很熟悉,正是那血海里探出的红色气流。
她慢悠悠地走着,心里的思绪纷乱,她也不知道自己方才是中了什么邪,居然对沈容玉问出那样的问题来。
他怎么会吻她?不过是开玩笑而已。
季青琢不知道,在她身后发生了多诡异的一幕,沈容玉依旧端坐着,脊背挺直,气质清冷端方,他拭剑的动作优雅缓慢。
与他本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他的纯白衣摆下,有无数红色的血泉上涌,他们直接来到了季青琢身后,月色里扯出的影子里,红色气流正试图攀上季青琢的身体,但是最后顿住了。
他们委顿下来,转而去缠住了季青琢身后缓慢移动的影子,血泉抓不住影子,只能追逐着她,而后,气流的末端化而为唇,轻轻地吻了她的影子。
说了要吻她,就一定要吻她,吻影子也是吻。
当红色血泉吻上季青琢的影子时,一向迟钝的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扭过头来,但是,在她回头的一瞬间,红色血泉马上往回缩去,直接沉入季青琢身后的水池里,只余串串涟漪,他们蛰伏着,就像在水下伺机而动的蛇。
季青琢的发丝扬起,她发现她的身后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背对着她拭剑的沈容玉,他的白衣垂落,气质清冷,周身似乎笼着一层皎洁无瑕的光。
沈容玉在面对这样的季青琢,犯了一个很低级的错误,自他身体里探出的红色血泉自然也是他,他看到了季青琢回头——他背对着她,本该不知道这件事。
但是他说:“琢琢还不去睡觉?”似乎在掩盖着什么。
季青琢没发现他的低级错误,因为她觉得沈容玉背后长眼睛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她回答:“没有,我就回头看看。”
她自己也不知道回头看什么。
季青琢又转过身去了,水下的红色血泉伏在地上,跟随着她的眼睛爬了过来,在她的影子藏入房中的前一瞬间,他又吻了一下,似乎带着一种隐秘的快乐。
“吱呀——”一声,门被关上,季青琢站定在房中,她抬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唇,指腹碾过唇瓣的感觉与沈容玉触碰她唇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他为什么不吻呢?分明修炼空间里红色气流吻得很开心——虽然他今天也没亲了。
沈容玉似乎总是这样阴晴不定,让她抓不住他的心思,季青琢在洗漱完毕、爬上床的时候,如此想道。
她闭上眼,睡着了,但她不知道,在她闭上眼,睡沉过去之后,有红色的血泉自窗边的缝隙钻了进来,他没碰季青琢,只是流淌在季青琢床边的案几上,就如此看着她。
他看着季青琢在床上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