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同样从黑石底下缓缓爬出,覆盖地上的符咒纹。
巫首手持法尺令牌,口中念念有词,说着些他们听不懂的咒语,伴随着那一阵阵似有韵又似无律的铜钵音,骇异之余,催人欲睡。
与此同时,那本来如同片絮飞云一样上升的香烟气,竟自在血咒之上汇聚,然后形成了一条笔直的线,白茫茫地烟线缓缓直冲上天。
当地上符咒内容均天的血跟楚直的血交汇于一处之时,烟柱出现一丝怪异的波动。
毫无预兆,楚直的眼前忽然花了。
他知道会发生点什么,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毕竟之前利用小叶子施法之后,他尚且毫无感应,等了许久,几乎以为无用。
但这次却来的如此猛烈……
难不成是因为……找对了人?容均天比小叶子更合适?
楚直想看一眼对面的容均天,他试着眨了眨眼。
但在定睛相看之时,出现他面前的,却是一个意想不到之人。
俊秀的容颜,稍微有点憔悴跟风尘仆仆,但双眼极为明亮而透着喜悦。
他望着“自己”,带着笑唤:“裳儿……啊不对,殿下。”
而楚直身处之地显然也并非是闻信寺之中,而是……他嗅到一阵潮润的水汽味道,那是淋漓的雨。
楚直几乎没站稳。
在他眼前这个人,竟然正是宋昭。
宋昭已然扑过来将他扶住:“怎么了?是不是太过劳累,你的脸色很不好。”
楚直感觉到宋昭的手握在自己的手肘上,如果可以,他想远远地将宋昭扔开。
但楚直却听到自己说:“你、怎么是你?”
宋昭道:“我听人说殿下亲自来南郡,还以为是谣传,您不是在西都吗?”
“有一件事要料理。”
“何事?”
一问一答之间,楚直明白了。
他果然成功了,而且,他来的正是时候。
宋昭的出现,以及他们的对话,让楚直意识到,此时俨然正是辛野裳赶往涿县,替辛重光拆那封催命信的时候。
只要制止了这个……只要先制止了,至少辛野裳不会死在面前!
此时楚直一心想着这个,居然忽略了假如此时辛野裳有事,那他当然也命将不保。
可辛野裳不知是没察觉到他还是如何,竟毫无反应。
楚直只能试着转身。
他的确回身走开了几步,然后用微微颤抖的声音唤道:“裳儿……”
辛野裳屏息,仿佛受到了惊吓。
却没有回应。
身后宋昭还在关切地看着她,大有走过来嘘寒问暖的架势。
楚直只觉着他简直比当初在西都后宫自木槿花丛中窜出的那条竹叶青还叫人恐惧,如果可以他想亲手先杀了宋昭,或者捉住他,找到他身上的信先毁了。
但他拿不准自己会不会成功,倘若辛野裳反抗呢?再倘若那信上的机关不是他随随便便就能毁掉的,轻举妄动,万一弄巧成拙,则前功尽弃。
他得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眼前突然又是一花,宋昭的眉目变得模糊。
楚直定睛,正想分辨是怎么回事,却看到容均天雪白的脸色。
容均天整个人正向后倒下。
就在容均天的身后,一名面纱遮脸的巫祝捧着铜钵,指甲上染着通红的蔻丹,那猩红的颜色跟地上的血色交相辉映,就仿佛她才把五指在血泊里泡过似的醒目悚然。
头顶的白色烟气波动连连,大有散开的势头。
楚直意识到什么:“不、不行……”
可辛野裳还是一言未发,这让楚直拿不准她到底有没有听见自己。
他只觉着身体仿佛正在抽离,从未如此惊慌无助,楚直只能道:“别看……裳儿别看那封……”
就在他的意识模糊之际,他仿佛听见辛野裳低低地唤了声:“阿叔?”
最简单不过的两个字,却几乎让皇帝泪盈于睫。
地上的血渍未干,仪式已经中断。
容均天倒地,蜷缩着身子,喉咙里好似发出痛苦的低吟。
巫祭上前诊看,脸色变得极为古怪,他左顾右盼,走到一人身前,用越语低声交谈。
楚直被扶坐在一把交椅上,刚刚短暂的经历让他心潮澎湃难以自已,他吃不准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没有、又到底有没有用处,但脑中那略微熟悉的晕眩给他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们、在说什么。”咬了咬舌尖,楚直保持着清醒,问奉恩。
奉恩旁边一个年轻人微微俯身,在楚直耳畔低语了几句。
楚直的脸色变得难看,目光移动,扫过那八名巫祝,落在其中一人身上。
那巫祝本低着头,察觉楚直的眼神后便抬起头来,她有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睛,此刻竟毫无惧意地迎着楚直的注视,透出笑意。
楚直认出了这双眼睛,曾几何时他是见过的,且不会轻易忘记。
一摆手,几名侍卫冲上前,将那巫祝围住。
奉恩走上前:“你到底是何人,混在此中意欲何为。”
那巫祝不慌不忙,索性将面纱摘下,露出底下一张极为艳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