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水?”魏清浅挑眉,“不是说去寒山寺看桃花么?”
常戚戚干脆直接坐在了草地上开始脱着足衣,“不想去了。”
虽然如今民风开放,未出阁的女子也能放歌郊外。常常穿着的足衣里头,足屐和足履便是其中之二。但终究是许少光着脚穿木屐的,都是套着层足衣。
这双脚除了父兄,一般也是许少在外男面前裸露的。
但魏清浅是看着常戚戚长大的,小时候遇上夏天光着脚丫子到处跑的时候也不少。这会儿见常戚戚拖下足衣倒也没什么奇怪或是尴尬之意。
魏清浅见此,道:“你叫上了全大兴坊的人跟你去看桃花,走到一半你跑来踩水。那她们怎么办?”
“也一起来踩水呗。”常戚戚将足履放在一旁,卷起裤腿。
魏清浅无奈地笑起,“你以为别的女子还有哪个还有你这般胆大,外男面前脱了足履就光脚的。”
常戚戚不屑地“切”了一声,“那么规矩的就自个儿去看桃花好了。”虽然她不去了,桃花不是都还在么。说着,常戚戚提着裙子向着河里一跳。
“扑通”一声,水花溅起来,溅了魏清浅一身。
他也不责怪,微微侧了侧身子躲了躲脸,便一边执着玉箫拍打着裙角的水渍一边看着常戚戚问道,“你不怕别人不高兴么。”
“不高兴就不高兴呗。”常戚戚抬起脚一踹水,水花溅起来又很快落下。
“我本来去寒山寺是为了白柳。不过现在没必要了。”常戚戚含糊地说道。方才白柳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既然自己做再多对于他来说都是无用功,也没必要去多做了。
魏清浅不知常戚戚跟白柳之间到底有什么事儿,他也没问。“看着常戚戚踩着水里的桃花瓣,然后转身去那山丘之上等着后头的人来打个招呼。
怕后头的人赶上来没看到他们直接去了寒山寺。
站在山丘之上旁边的景色尽收眼底,那条落满桃花瓣的河流就像是一条澄澈的轻纱带子,上面绣满了粉色的桃花。脚边有鱼滑过腿肚,她低头,映目而来的是一条黑鲤鱼飞快地从满是花瓣的河水中溜走。
常戚戚抬起脚,想去踩,只踩得一脚的花瓣。
魏清浅站在山丘之上,背着手弯着眉眼浅笑。
一身粉嫩的常戚戚,提着裙子踩着花瓣,头上顶着个乖巧得不能再乖巧的小髻。
便如踩在带子上头的小仙子,让人愈发感觉到这春日里的生动。
常戚戚却是浑然不在意他一个外男还在山丘之上看着她,该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他忽然想起很久之前,自己在常臻那里喝酒时,听到隔壁院落里白静儿问七七,你这样不怕以后嫁不出吗?
“不怕啊。”
“为什么?因为你哥和你爹会帮你找到愿意娶你的
么?”
“不是。”七七俏皮的声音他现在都还记得。
她说,“因为我从来没想过为了‘嫁出去’而活。”
常臻在一旁听到之后笑起。他开始不明白,恍惚之后才明白常戚戚的意思。
对于天下女子来说,这一生最重要的,也为此而生活着的,便是嫁出去。更高些的目标便是,嫁一个好夫君。有时候想想,似乎真是这么个理。
世间所有对于女子的束缚和规矩,每每违背便会是一句,你这般不怕嫁不出去吗。
这般朝三暮四也不怕往后嫁不出。
连琴棋书画都不会,也不怕往后嫁不出去。
女红都做不好,也不怕往后嫁不出去。
未出阁便成日抛头露面走马观花的,也不怕往后嫁不出去。
露出了脚在外男面前,以后怎么嫁人?
莫不如此。
那一刻,他才恍然惊觉,原来真的,似乎世间所有女子的一生所为所遵,不过是为了嫁出去。这样一想,他突然衍生出些许悲哀。但墙那边的七七却道,她从不想为了“能嫁出去”这一件事而毁了自己的整个生活。
他问常臻,原来常家人从小便教导常戚戚,一辈子那么长,莫要为了男人活。每个人生下来都有自己的使命,亦有自己应该做的。对于常戚戚,应该做的就是好好生活,而后看到生命的美好且感受它的欢快。
七七也真的做到了。她应该是长安城唯一一个没有为了嫁人而活的女子,也是唯一一个感受到生活欢快的女子罢。
别的女子为爱殉情甚至浸猪笼或者自缢不胜枚举,但她从不会。她所坚守的与她们不同。
所以纵然她想喜欢谁就喜欢谁,看似扎在男人堆里头,却从未为了男人而伤心流泪过。洒脱的让男子都佩服,喜欢就放肆喜欢,不喜欢了就潇洒放手。
没了男人就走马观花,踩水放歌。
从前,他是真的将七七当做妹妹看待,天真又不羁,纯洁又无畏。可那一日,他突然发现,七七也是个女子。不过,是个跟平常女子不同的女子罢了。
她有不同于她们的思想和所坚守的。也有不同于她们的洒脱和欢快。这样的女子,有着世间正儿八经极其难得的灵动。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其实能跟这样的女子生活一辈子,似乎也不差。
至少没有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