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心。
已是后半夜,没那么多人腥味,也没那么多张鼻子抢着吸气,四下里的气味是由泥土和草木主宰的,那份清甘令人留恋。
司滢吸足了气,朝谢枝山偎近些,嗫嚅道:“你不怕我拖累,我也不怕攀你这根高枝了。”
“那你倒是来攀?”谢枝山往后一倒,手段很是主动。
司滢叹为观止,觉得这位真真是破相了。
想想对他最初的印象,清圣模样,再想想他那些造作的,被她误会的过往,如同扯破了天人的壳子。
以前想让人肃拜,眼下呢,简直是从不容逼视到不忍正视。
“你一直……这样么?”司滢艰难地问。
“哪样?”
司滢嗡哝着:“你之前与徐姑娘……”
甫一听见个徐字,谢枝山就坐了起来,刹那便收起玩笑的心思:“你不会以为,我跟徐贞双真有过什么?”
他皱着眉,司滢能感觉到当中的情绪,便斟酌道:“想是想过,但觉得……不大可能。”
这样的亏心话,谢枝山显然不信:“你既然想过我跟徐贞双的事,就不担心我是个负心汉?”
他扯着嘴角,简直像个笑面虎,司滢摇头:“不担心。”
“为什么?”
司滢没说话。
“因为没成婚你可以拒,就算成婚有了孩子,你还能带着孩子跑。”男人的脸说变就变,谢枝山气咻咻地揣度她:“卓文君还会去个信决绝呢,你肯定招呼都不打,撇下我就走了。”
这样急赤白脸,反应未免过度了些。司滢盯着那双清湛的眼,未几张开臂,软声喊他:“表兄……”
“还叫表兄?”谢枝山觉得自己没脸透了,一面念着“我如今在你眼里是越发不顶用了”,一面投入她怀里,下巴又去找她的肩:“换个叫法。”
司滢便絮絮地叫:“谢大人。”
说起来,也是怪好笑的。
三元之才,清贵文臣,对外也是个端方模样。外头有人说他眼高于顶,有人说他清和平允,可哪个又知道他私底下是这幅作派?
谢枝山呢,显见是对司滢的尊称很不满意,然而他真正想听的那个称呼,当下还不太适宜,于是念咒似的:“反正不能再喊表兄。”
司滢低头看这个矫情胚子,他勾她的裙角,她红起脸,一把抢了回来。
谢枝山也不纠缠,伸出一根手指戳她,忸怩着问:“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司滢被他看得心头哆嗦:“接下来你该回去了,明日还要上值。”
谢枝山充耳不闻,反而怩声问:“你……想摸我的手么?”
“不想,你快走,一会儿巡更的要过来了。”
“来怎么了?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把你强吻我的事说出去。”
“……但兴许,我会把你摸黑来卖脸的事说出去。”
谢枝山打鼻腔里哼了一声,也知道时辰确实不早,再缠着她,明天两个人都起不来床。
可嘴上还是不愿意闲着,便在放开司滢的同时,出声质问道:“怎么办?便宜被你占完了,你得给个说法,否则我不走。”
神神叨叨,说这样的话也不亏心,司滢真是纳了个大闷。然而去看他,却见这人一幅“我还是被你得到了”的神情,餍足得眼波欲滴。
谢枝山一夜回春,起来的时候,感觉自己都要站不稳了。
“怎么不说话?”他问。
司滢迟登地看他一眼:“我大哥……有下落了么?”
谈起正事,谢枝山的面色慢慢凝重起来:“有眉目了,不过,还待确认。”
“他真的还在?”司滢一喜,目光都骤然亮了。
“在是肯定在的,我早便与你说了,不必提这份心。”谢枝山压了压眉,沉吟道:“不过你还是做些心理准备,他恐怕……不见得样样都好。”
出乎意料的,司滢虽然一霎白了脸,但很快又苦笑道:“只要他人还在,我便足意了。”
见她伤嗟,谢枝山心里很不是滋味,复又想到,他刚被她轻薄,她却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满腔只装着她那大哥。
真醋也好,转移心神也罢,谢枝山近前一步:“你不会是打算找到你大哥,才肯对我负责?”
酸味扑面而来,司滢这回是真笑了:“你能不能正经点?”
接她一嗔,谢枝山浑身骨头都酥了,佯扮正经:“我的长命缕呢?”
这么久了,头回听他提到这个。司滢掏出来:“真是你的?”
“不然你当哪个的?阑玉?”谢枝山拿起那条长命缕,想起自己偷摸做女红的勾当,叹一声:“戴着,戴好了,明天摆给那浑小子看。”
示威似的,真是再幼稚不过了。
司滢一面腹诽,一面却还是伸出手,由他替她系到了腕子上。
结口推上了,谢枝山的声音也低下去:“滢儿,没与你错过,我是当真庆幸。”
司滢的喉咙口蹿上一道酸涩,心头亦是一阵浅浅难受。
片晌,她细声应:“我也是。”
谢枝山低低地笑。
她到底不懂,他的庆幸有多不可言。但也正是不懂,才能成全他的辗转,弥补他的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