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发起了高烧,所以迷迷糊糊之间,只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栉名琥珀裹着被子在床上艰难地喘着气,胸口缓慢起伏,每一口吐息都像火炭一样灼烫。
最后不确定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总之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酒店光洁的天花板,纱制的窗帘里漏下白日的一缕光。
他抬起右手,盯着手背上的三道令咒看了会儿,随即闭上眼睛,缩到被窝更深处去。
蜷着身子又半梦半醒消磨掉几个小时,直到睡意全无,才慢吞吞撑着身子坐起来,哑着嗓子叫了一声。
“齐格飞。”
金色灵子汇聚成从者的身形,不需言语便走上前来,略显笨拙地服侍倚靠在床头上的御主换衣服。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栉名琥珀正虚着眼神发呆,突然听到窗户外面传来了清晰的“噼啪噼啪”声。
似乎有什么鸟雀昏了头,正奋力地撞击玻璃,以期引起屋内人的注意。
水银般的液体闻声而动,沿着窗框飞快地渗透出去。确定没有危险之后,它灵巧地扳动拉手,将窗户撬开一条缝隙,将外面的“鸟儿”放了进来。
是一只形状介于蝙蝠和燕子之间的异形使魔,背上长着三对无羽的肉翅,蜷缩在腹部下方的钩爪紧握着什么东西。
它在屋内歪斜着盘旋一圈,显然累得不轻。把长途跋涉运送的物件丢向栉名琥珀床铺上以后,就“啪”地一声消散了,炸出一朵小小的紫色烟花。
月灵髓液猛地伸长,在使魔快递落到床上的前一瞬间及时接住,分化出七八根小小的触手拆开外壳,把内里团成一团的信件高高举到了主人眼前。
栉名琥珀正坐在床边,费力地试图把穿了白袜的脚踩进从者手中托着的皮鞋里去。
然而纤细的脚腕被后者松松固定着,却又因为青年技巧生疏,给出的角度总是不对,连发力都成了艰难的事。
他像只被总也抓不住的激光灯红点撩拨得想要发怒的猫一样,那股气愤却又总落不到实处去。在瞥见半跪着的从者脸上切实的困扰表情之后,连同这股心烦意乱都变成了暗火,最终不知如何发泄,只是让精巧的眉头高高挑起,一点点皱了起来。
最终在瞥见那信件的封面之后被遽然引爆,抬起脚来负气地把鞋子踢出去,仰面倒回了床上。
齐格飞依旧维持着半跪的姿势,一侧肩头上搁着他露出光/裸脚踝的小腿,神情在困扰之余更多的是包容。
“不穿了吗?”
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的栉名琥珀胸口起伏,没有回话。从者瞥向那封被月灵髓液丢下的信,探手捡起来,看着封面上的日文。
“从横滨寄往时钟塔的信,收件人是您的名字。看来是我们刚刚动身就送达了,所以被您的师长派遣使魔转送了过来……真是曲折。”
床上的御主依旧没有反应。他的目光移向信封左上方的寄信人,低声读了出来。
“‘织田作之助’——是您在日本的朋友吗?”
在沉默半晌之后,仰躺的栉名琥珀终于侧过身来,把脚从从者肩上收了回去。
“……别故作聪明。”他哑着嗓子说,“我不知道可妮莉娅都教了你些什么,但我讨厌这些。既然是使魔,那只要强力就足够了,别说逾矩的话。”
剑士绿松石般的碧色瞳孔黯了黯,但依然平静地直视着他。
“但我答应了会照顾好您。”
对方回话的语气不疾不徐,连一丝多余的情感波动也无,充满了见惯世事的成年人特有的沉稳包容感。
被衬托得像是小孩子乱发脾气的栉名琥珀沉默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自己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丝毫没察觉自己还苦大仇深地沉着脸,朝着从者伸出手来。
“信。”
后者腮边的肌肉细微地颤了颤,但最终还是维持着一派平静神色,把已经展平的信纸递了过去。
栉名琥珀毫无所觉,一手攥着床单,嘀嘀咕咕地抱怨着。
“只是在十二岁离开日本时,恰巧见过一面的家伙而已……说到底,为什么对我这么执着?”
捕捉到关键词的齐格飞有些讶然地挑眉:“你们联系了四年吗?”
真看不出,完全脱离人群的自闭御主也会有这样的密切联系者——
栉名琥珀否认:“不。一直都是他单方面给我寄信,我从没回过。”
“……”从者了然地点头,刚刚升起的一丝惊奇烟消云散,“这样啊。”
他想了想,接着补充道,“这样还一直坚持了四年,真是了不起。”
放了别人四年鸽子的某人娴熟地拆开信封,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内容,把信纸翻到背面瞧瞧,接着开始双目无神地发呆。
刚刚抚平的眉头又皱起来,嘴唇微微抿着,有些挣扎的样子。
齐格飞问:“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栉名琥珀摇了摇头,没有吭声。
信的内容倒是没什么问题,依旧还是老样子。
无非是问他过得好不好,在异国他乡习惯不习惯,需不需要什么帮助,然后简单描述一下自己最近过得怎么样,收养的哪个孩子又闹出了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