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觉得害怕。
她怎会害怕呢,反而喜难自禁,忍不住勾唇笑起来,四个多月,近五个月的肚子,她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腹中孩子的存在。
她形容不出此时心头那股难言的滋味,欣喜与酸涩交融,分明似吃了蜜糖一般甜丝丝的,但她却高兴地有些想哭,甚至想将这份心情立刻分享给旁人。
生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她的脑海中蓦然闪过了太子的脸。
温亭晚缓缓翻了个身,不悦地瘪了瘪嘴,她想到太子作甚么。
昏暗的内室中,只床头燃着一盏幽幽的烛火,温亭晚长睫颤了颤,垂眸下望,手掌如对待珍宝一般在小腹的每一处细细抚过。
罢了,好歹他也是孩子的父亲,下回若孩子再踢她,她就勉为其难让他看一眼吧。
她合眼沉入梦乡,黑暗退去,她发现自己站在苍茫的草原上,眼前是一大片营帐。
“将军,您要去哪儿,她已经死了,您何必如此执着?”
温亭晚闻声转过去,便见两人立于营帐门口,正在争执什么,其中一人虽看不清脸,但温亭晚隐隐从身形看出,他就是常出现在她梦中的那个男人。
只是此时的男人形容憔悴,怀中不知紧紧抱着什么。最让她惊讶的是,分明没有老去,他一头青丝却已变得花白,“她曾说过想去浪迹天涯,看看大好河山,如今她自己走不了,我便亲自带她去。”
“将军,您又是何苦,将军,将军……”
不顾身后人一句又一句的呼唤,男人离去的背影决绝而坚定。
紧接着,画面一转,眼前的场景变成了茫茫无际的大海,波涛汹涌的海浪无情地拍打着礁石,天空昏暗,阴云沉沉似要压下来,只是看着,便让人觉得窒闷难喘。
海岸之上,男人就坐在那里。
温亭晚终于看清他怀中所抱的东西,那是一个白色的瓷坛。
对着海面,男人笑了一声,笑声里含着浓浓的苦涩,“阿环,你说不愿让肉身蒙受尘土之污,我只能像这些带着你走。这两年,我将你想去的地方都去了个遍,如今已不知该去何处,因为哪里都没有你。”
海风呼啸着,将男人的衣衫和花白的头发吹乱在了空中,他突然猛烈地咳了两声,猩红的血溅在了沙土之上。
“我前日遇见一位游医,他说我忧思难解,郁结于心,已命不久矣,我还是头一回听闻,这样也会要人的命。”他顿了顿,“不过也好,阿环,虽然你叫我好好活着,可我很早便想去见你了。”
温亭晚看见他站起来,走到悬崖之上,底下的海浪奋力地扑在崖上,破裂四溅,那深海似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企图吞噬万物。
男人抱紧了怀中的白瓷坛,就如抱紧了自己的恋人,一步一步朝着那不归的深渊走去。
温亭晚意识到什么,跑过去想要拉住他,却发现自己的手从男人的身体里穿过,什么都没能抓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人跳下悬崖,一瞬间被海浪吞没。
“不要!”
温亭晚睁开眼,却发现泪水已濡湿了枕畔。她捂住了胸口,不明白她明明不认识那个男人,为何会如此难过。
周遭一片漆黑,床畔的烛火不知何时已然灭了。
她缓了一口气,只觉口干舌燥,扶着腰小心翼翼地起身下榻,便见向北的窗户敞着。她有些奇怪,她明明记得睡前,她亲眼看着习语将这扇窗户关好的。
许是风太大给吹开了吧。
温亭晚走到窗前把窗户阖上,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小啜了几口。
搁下茶盏,她正欲转身,却倏然凝滞在了那里,寒夜寂静,她仿佛听见身后浅浅的呼吸。
温亭晚只觉脊背发寒,她兀自咽了咽口水,佯装冷静,手却再次伸出去,企图去抓杯盏。意识到她想把杯盏摔碎在地,引起动静,身后的人猛地擒住她的手臂。
“习......”
还未喊出声,便觉那人狠狠往她后颈上一劈,她眼前一黑,瞬间晕厥过去。
翌日,景詹自朝华殿下朝,回励正殿换下了朝服后,正准备出宫去接温亭晚回来,便见一名小太监脸色苍白,跌跌撞撞地从外头跑进来。
“殿,殿下!”他扑跪在景詹脚下,浑身颤抖不已。
高裕见状低声训斥道:“在太子殿下面前,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出何事了?”景詹淡淡道。
“太......太子妃娘娘她......”小太监结结巴巴,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景詹的心倏地一提,凌厉的目光横来,“太子妃怎么了?”
不少时,一辆马车从宫门疾驰而出,直抵温府,景詹从车上飞快地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往温亭晚住的院子而去。
还未临近,便听一阵阵高低起伏的恸哭声从里头传出来,景詹身子猛然一僵,垂在袖中的手握紧又松开。
守在院中的家仆见太子到来,一个个俯身下跪的同时还在用袖子抹着泪。
景詹生生将脚步止在院外,眼神空洞而茫然,他就像没有听见周遭哀哀的哭声一般,走到了跪在房门外,泣不成声的习语面前。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