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腔歉意要发,却像是奋力打出去的拳头落在棉花之上,轻飘飘地被化解了。
她既然不气,他又怎么求原谅。
她既然不气,他又怎么跟她和好。
他的自责与愧疚,她都不需要。
景詹低下身,靠近温亭晚,却只得到温亭晚警惕的眼神和下意识往后缩退的举动。
“晚儿,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温亭晚在他脸上看了半晌,悄悄吸了吸鼻子,轻声问询:“殿下可是喝酒了?”
景詹自嘲地笑了,她以为他是喝醉了,才会这么做。他从前到底做了多少伤害她的事,才会让她觉得他今夜的行为匪夷所思。
温亭晚叹了口气,她不想管他是否因为喝醉,也没空陪他理清混乱的思绪。
“殿下,夜深了,您请回吧。”
高裕赶来时,景詹恰从鸾和宫出来,步履凌乱缓慢,在月色的映照下面色微微有些苍白。
他从未见过太子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可他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什么都没问。
“高裕,太子妃刚嫁进东宫的那一年,孤对她是不是真的很不好?”
高裕深深将腰弓了下去,却是不敢言。
那时,太子对太子妃如何,都不必他来评判,自有宫中数不清的讥讽流言如锐利的刀子割在太子妃的身上。
“无妨,你尽管直说。”
高裕为难地抿抿唇,只得婉转道:“殿下,太子妃确实为您做了良多。”
景詹没有答话,漆黑的眸子沉沉地看了他一眼,便是在等着他的下文。
高裕如鲠在喉,艰难道:“每逢殿下稍有病痛,太子妃娘娘都会为您送来汤食。奴才记得,殿下食欲不佳,娘娘便为您煮山药莲子粥,殿下咳喘,娘娘便送来银耳雪梨汤,只是殿下......”
只是他从未喝过,且命高裕再不许送到他面前。
然从他亲眼看见她在温家的待遇可知,她在闺中时大抵是没下过厨的,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她为他辛苦地从头学起,一步步洗手作羹汤。
她满怀期待希望他能喜欢的汤食,最后却是一滴不少尽数入了泔水桶。
景詹心中滞闷,如压巨石,他声音低哑:“还有呢?”
“娘娘送来的香囊......”
她送来的香囊,每一只他都不屑一顾,随意丢弃,从未珍惜过。
往昔他并不知,后来才知道,那些香囊她是多用心地去缝制它,从采花晾晒,到刺绣制作。
然她的真心最后都被他弃之敝履。
见太子并未生气,高裕胆子一大,嘴上便有些憋不住:“还有每月,殿下都会去皇后娘娘的乾德殿,与沈三姑娘一同用膳;回励正殿时刻意绕路避开鸾和宫......”
景詹侧耳听着,忽得笑了一声,在寂静的寒夜尤为清晰。
高裕倏然闭上了嘴,吓得冷汗涟涟,以为惹怒了太子。
往昔,景詹从未觉得自己所做有何不对,他虽没想过废除温亭晚的太子妃之位,可那些随意的举动却在无形间将温亭晚刺得伤痕累累。
她付出了一年的努力,都只是付诸流水。
她亲眼看着自己心悦的夫君与旁的女人呆在一块儿,却对自己避之不及。
听着耳边源源不绝的流言,说她的太子妃之位终会被人取代,她就是一个可怜的弃妇。
面对那些诛心的话语,她却始终只能一笑而过。
“殿下......”
景詹顿下步子,滞闷与酸涩织成了一张网将他束于其间。
“孤突然能明白,她为何不愿原谅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