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正渡(2 / 3)

住了打算渡去安南的孟令书,不仅截住了孟令书,还押下了与孟令书同车的一个,身碟也无,问什么都不说。简赟见他与孟令书过从甚密,又总是神神叨叨的,便打算一起带回平城交去审问。

正好一月期满,他交付了燕山营的工作,就该带着夫人一起回平城向魏帝辞行,然后回荆门关去了。

一念至此,便归心似箭。

魏帝的状态也好了很多,众臣工又重新候在了昭和殿的广场上,等候召见。

就是李侍郎那案子牵扯多些,兼之崔玄亦这几日也不大爽利,便干脆推了核对账目的营生,一心在府上休养,同时等着安南赈灾款那案的梳理情况。

梁河二场的调查结果也回来了,骆成泉是借矿下受伤的由头请了假,去医馆买药的时候,通过那医馆的大夫与孟令书搭上线的,两人都说过些什么还没问出来,但似乎,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转变。

袁润还在拖。

只要拖到孟家认罪伏诛,利用孟家—顾素辰这条线来挖一挖李越安,张怀雅这头就总能好过一点。如果可以的话,到时候把张怀雅送出平城历练,几年风波平息后立个功再回来,也就全都安定下来了。

就这样到了八月。

张怀雅就如此在祠堂里跪到了八月。

《孝经》抄够了九十九卷,张承再去时问他,“你可想好要怎么做了吗?”

张怀雅还是摇头,“没想好。”

挫折让人沧桑。

在祠堂里罚跪的这些日子里,张怀雅快要瘦脱相了。

这段许久不见天日里,把他

脸捂的煞白,颧骨高高凸起,嘴唇一层接一层的起皮。他已不再是那个十几岁、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了,现在的他有些暮气沉沉的,便是祠堂的窗和门都洞开着照进光来,鎏金的光渡在他脸上,也是毫无血色的。

只有那双眼睛,偶尔迸出些火星子,证明他还活着。

他还是想不到自己要怎么做。

要怎么做呢?他有时候甚至觉得这世家们就像是一个巨人,他们这些刚刚崛起的,根本没法儿与之抗衡。

江知同案只是侥幸,毕竟有太子亲自闹了一场。

而如今,世家们都不必联合起来,只消动一动手指头,就足以叫他们力不从心了。

怪不得但凡有一人进了官场,就要推举着自家人往各个位子填。先不说有没有能力,但就这人数,万一和对家杠上,人数也是足以消耗一阵儿的。

根基,根基,事到如今,他终于觉察出了根基的重要性。

世家根基深广,便是陛下也要看他们几分面子。

到了下午,外头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张怀雅起身,往那一线窗外看了一眼。

随即他笑了一声,近来祠堂的门儿并不锁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父亲故意如此。他蹒跚着走到门口,轻轻推开一线。

这一线视角往远处绵延,草尖泛了黄色,垂下的柳丝也染了焦枯,不再有夏日里那样油亮亮的光。雨不大,却如银丝贯穿天地,落在地上“沙沙”响着,极轻的声音,一丝丝的就渗到了心里头。

大约这就是夏天的雨与秋天的不同了,秋天的雨,看着总是冷清清的。

张家的祠堂在张府后头,张怀雅眯了眯眼,看见张府木色的院墙,再往上是灰色的悬山檐。

他想起昨天夜里偶然听见的那几句话:

“李家还是不死心啊……”

“大人近日忙坏了,长了许多白头发……”

“唉,听说他们又在坊里请人唱那出戏,听说请的还是高先生亲传弟子!这高先生不是一向与殿下走得近吗,怎的都不约束自家子弟?”

“戏子无情,听过没?”

“殿下怎么也不管管!先前在文华殿时,怀雅公子替他顶了多少臭名儿!”

“太子殿下也没长这么多手啊,哪里忙得过来?”

……

在祠堂里这些日子,仿佛自己隐于世外了,外间风雨不休,全都冲着旁人去,他一个罪魁祸首,竟然躲在祠堂的庇佑下,全都避开了。

他又推开了些门,探出一只手。

雨水落在掌心,不消片刻,就积成一小窝,又顺着指缝流了出去。

他想起上个雨夜,他说自己要做圣人。

他想起许多年前,也是下着雨,父亲牵着他,将他送到了文华殿,对着那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孩子行礼,“殿下,这是臣家中三子怀雅,日后还望殿下多多担待。”

他想起很多年前,许许多多个下着雨的时候,他扎马步、打拳、读书、听大哥弹琴……那时自己初生牛犊,意气风发,以为自己一生都会这样顺遂下去。

他又把门推开了些,彻彻底底地站在了雨里。

袁润接到消息的时候还在成乾殿里,魏帝听他说完此次进士的安置,又提了些意见,直说他做的不错,只是还有改进的余地。至于被他圈了“待定”四字的人,魏帝道:“到底也没确凿证据,就先留在平城待用吧。”

这一道折子,又不知惹来多少人心碎。

袁润出了成乾殿,允钦早已备好了马,他出了太平巷就一路疾驰,夜色在余光中连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