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气(2 / 2)

结在胸腔的恐怖消散许多,他接了杯水漱口,精致的鼻尖满是细小的汗珠,眼神发直,“我差点没命了。”

“你知道就好!陛下见都没见过你,怎么可能真的会对你下手,你太冲动了!”无忧心有余悸地哇哇叫。

宋星幼跟他说的压根不是一回事,此时也没心情搭理他。

他只知道,伊戈纳错皇帝当时的眼神是真的对他有杀心。

混迹边境这么久,那种眼神他太熟悉了,就像屠夫看待砧板上的肉,没有外露的凶狠,因为那连生命都不是,下刀的时候不会有丝毫犹豫。

“我讨厌这种感觉。”宋星幼灌了几口水,眼神从紧张恐惧过渡到不屈不甘。

“那你在帝王星就得规规矩矩的,以你的家世,别人就算了,但上头还压着皇族呢。这儿可不比边境,规矩比人命还大!”无忧苦口婆心。

宋星幼忽然问他:“皇帝有多强?”

无忧在此之前也没接触过皇族,关于历代帝王他都是从各方面资料上看的,“你知道陛下在国外被称为暴君吧?她十四岁执政,二十岁到三十八岁一直在边境镇压黎明上国和幻城兽面军,从无败绩。如果不是碍于国际舆论,幻城早就让陛下屠完了。三十八岁后陛下开始率军远征,开疆扩土,拿下新星十七颗。你说她有多强?”

宋星幼用袖子横擦一把唇边的水渍,兀自沉思。

一个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国境内的皇帝,为什么会对他有这么明显的杀意。

鬼才信她是在开玩笑。

宋星幼走出洗手间,从枕头下摸到那把陪了他四年的长刀。

似乎真的如宋阳之所说,这个东西会引来陛下的猜忌。小殿下遇袭时丢失的佩刀,突然出现在他手中,任谁都会觉得他和袭击小殿下的事有关吧。

陛下身为小殿下的母亲,爱之深,关之切,自然不肯轻易放过这细微的蛛丝马迹。

可是……

宋星幼看着刃侧那串隐约的名字,有些难过地蹙眉。

这明明是毕泽亲手送给他的。

那时斑驳日光下,黑发金瞳的少年面带赧然笑意对他说:“你精神力很高,拿去防身,这个比热武器好用多了。乖乖在这等我,等我回来接你。”

然后,他再也没有出现过。

宋星幼眼眶酸涩,这么久以来其实已经习惯这种遗憾了,却没想到这遗憾背后还隐藏着巨大的危险。

想起前不久他还大言不惭地跟宋阳之说,自己没偷没抢,皇帝要问责也不怕,此时只觉得可笑。

他固然理直气壮,可刚刚皇帝那态度,如果他拿出的真是毕泽留下的这把刀,只怕对方根本不会留给他分辨的机会,可能连刀都不用挥,意念一动就能碾碎他的识域。

宋星幼铿地把刀刃推回鞘中,喃喃自语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讨厌这种感觉。”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无忧颤颤巍巍地挪过来,扑倒在宋星幼床上,“你也不用太担心啦,你老爹宋青云公爵战功赫赫,历经三帝,有权有势有面子,就算是陛下也得礼让三分。以后有公爵府给你遮风避雨,安心当个纨绔吧。”

回答他的是宋星幼空洞失神的声音,“遮风避雨之物,亦可叫人不见天日。”

“啊?”无忧被他突如其来的深沉吓了一跳,抬起头时早已错过宋星幼的神情,他只是看到好恩人背对着他,将长刀收回空间痕,笔直挺拔的背脊微微颤抖,以为他还在处在巨大的惊吓中。

也是,谁面对陛下的刀锋能镇定自若。

宋星幼却是低头看着自己颤动不止的双手,惊讶地发现原来一直躲躲藏藏的自己,内心深处竟会因为见识过绝对的足以轻易毁灭自己的力量而兴奋。

当脱险后本能中的恐惧褪去,随后升腾起来的兴奋居然会令他发抖至此。

他本以为自己是明哲保身型的,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从未艳羡过强于他的对手,哪怕是宋阳之都未曾让他有过如此想法。

原来只是因为他没见识,没直观的感受过何为碾压,何为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