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青砖撬开,稍稍扒开些土,露出了下面用床单包着的大土包。
她想杀巽风的念头是在杀陆澄的时候就有的。
杀人是道坎,迈过去之前百般的难,一旦迈过去了,杀了第一个,就敢杀第二个。
当日挖坑的时候,她一直让巽风挖大一些,大到后来又要用土包回填了一半,便是已经预留了巽风的位置。
但林莹还是算错了。
因为她没有本事像巽风折叠陆澄那样折叠巽风。人的骨头,岂是随随便便能折断叠起来的。巽风叠陆澄的时候看着轻轻松松,给了她误导。
林莹还是得跳下去继续挖坑。
还好这次她准备的铲子比之前那个大很多。但依然很辛苦,毕竟是重体力劳动。
林莹气喘吁吁把一铲子土抛到外面,抬手想用袖子擦擦额头的汗,忽然滞住。
床内侧的帐子上,投着一个人影,静静地,好像在看着她。
林莹浑身都僵了。
是人还是鬼呢?
是陆澄?
还是刚死的巽风?
林莹的视线落在床上巽风的尸体上。男人的眼角有泪痕。
不是鬼。
林莹不信鬼的。
只能是人。
林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转头去看。
房中,陆泽负着手,正静静看她。
他说要好几天不回来的。
他如果正经走门进来,院子里不可能没有动静。
都没有,那他就是像巽风那样进来的。
是了,他的功夫也很厉害,也能飞檐走壁。
林莹握着铲子,蹲在坑里,不敢看陆泽。
这个坑,好像不是为巽风挖的,是为自己挖的似的。
林莹紧紧地握着铲子,闭上了眼睛。
陆泽一步一步走近的脚步声,像催命,心脏跳得有回声。
陆泽却迈了过去,站在床边,掰过巽风的脸看了看。
“就是他吗?”他说,“你的小情人?”
林莹胸膛起伏,呼吸急促,不敢回答。
一双手握着铲子,指节发白。
显是怕极了。
陆泽叹了口气,弯腰对她伸出手。
林莹不敢抗拒,握住了他的手,被他一把从坑里提了出来。
陆泽还给她拍了拍身上的土,很无奈:“自己嫁了什么人,心里没数吗?杀个人,还要自己动手。不会与我说?”
林莹终于敢抬眼看他。
“行了,怕成这样,都不像你了。”陆泽摸着她的后颈,“我早知道你有事,不过懒得管你们罢了。”
林莹垂下眸子:“你……会杀我吗?”
“嘿。”陆泽吐气,“你呀,你呀……白做这些年夫妻,到现在你还是不信我。”
巽风也说她不信他。
的确,林莹从来只信自己,不信任何人,也不信承诺,不信人心不会变。
陆泽道:“我当年便与你说过,别让他到我面前来,我会杀人。当然要杀的是他。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你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当年便知道。”
林莹咬着唇,恐惧化作眼泪流下来。
陆泽轻轻拍拍她的背心:“不过杀个人而已,瞧把你吓得。胆子大点。”
他转头看看床上的尸体:“他是什么人?”
“不知道。”林莹此时不敢不说实话,“只知道一个名字,旁的都不知道。他……他就是当年,你追着一直追到我家里的那个人。”
“原来是他。”陆泽终于有点意外,“那当时……”
林莹承认:“他躲在我的帐子里,拿刀胁迫我,我没办法,才替他遮掩的。”
开启了一场孽缘,有他、她和陆泽。
还有陆澄,她不敢提。
陆泽道:“成亲那天也是他罢?”
林莹点头。
陆泽道:“我就知道是他。一般的小贼没有那么高的功夫,我都追不上。”
那个时候,他便隐隐猜到可能是林莹的情人。
但人生都有取舍,事不能做尽。他本就是强娶她,硬拆散她和她的小情人,若做绝了,兔子急了还会跳墙,何况是人。
林莹身上有他想要的,她好好地做她的陆夫人,该做的都做到了,让他满意。
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陆泽问:“你是怎么杀了他的?”
林莹如实地讲了。
陆泽的目光微微有异,看了巽风一眼,耐人寻味。
“给我吧,要你挖,挖到天亮去。”他伸手去接铲子。
林莹紧紧握住不松手。
陆泽挑眉,林莹松开了手。
陆泽把她按在床边坐下,跳下去继续挖。
林莹僵硬地坐在床边,盯着陆泽的每一铲。
当陆泽忽然转向另一个方向挖起来,林莹紧紧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果然几下之后,声音忽然停了。
屋中死一样寂静。
林莹睁开眼。
陆泽蹲在坑中,盯着他刚下铲的地方——泥土挖掉的地方,露出了一只人手。
这不是她第一次杀人。
原来她已经杀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