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贾母送走林家姐妹之后,脸上的笑容瞬间便消散殆尽:
“王氏醒了没有。”
鸳鸯上前回禀:“袭人刚才来了一趟,说是二太太还没醒呢,宝二爷打算在太太跟前侍疾,让她来拿被褥。”
贾母面色不改,淡淡道:“让宝玉先回来,他小孩儿家家的,别被过了病气,我等下亲自去瞧瞧王氏。”
鸳鸯连忙去吩咐,贾母又等了一会儿,估摸着宝玉动身了,这才起身往荣禧堂来。
进了荣禧堂的内堂,果见王夫人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周围伺候的人比往常多了不少,一半是王夫人自己平时使唤的人,一半是王熙凤临时调过来伺候的。
见贾母进来,丫鬟们连忙打点好椅子,贾母坐定之后,便吩咐:“你们都下去,我要同二太太说话。”
王夫人的丫鬟们个个心里忐忑不安,人还没醒,说的哪门子话呢?
可是贾母发了话,她们也不敢不听,便都下去了。
贾母等人都下去了,便提起一旁的提梁壶,给自己斟了一杯,用手试了试,知是凉的,便不由分说,直接泼到了王夫人的脸上!
“啊!”
王夫人正在昏睡,忽然被一杯凉水劈头盖脸地泼了下来,吓得直接睁开眼,坐起身来,怒道:
“混账!”
她还要说话,忽然瞧见贾母,整个人登时如落了汤的母鸡一般,周身都委顿下去:
“老太太,我……”
贾母冷笑一声,将手里的茶杯重重磕在桌案上:“蠢货,蠢钝如猪!”
王夫人被贾母这般教训,登时委屈起来,急道:
“老太太,今日之事分明就是那林丫头的圈套,您怎么能中了她的计策,反来教训我呢?这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吗!”
贾母沉着脸,冷冷道:“怎么,那冷子兴不是周瑞家的女婿,还是周瑞家的不是你的陪房?”
王夫人一时语塞,贾母沉声道:“是你自己没有好好管教手底下的人,被有心人利用又有什么办法!”
“老太太,您这不是明知道林琢玉是有心而为之吗?既如此,为何又要帮着她!”
王夫人心下到底有几分不忿,明知自己不占理,还是问了出来。
贾母的头不由得隐隐作痛,怒道:“论理,是你管教无方在先,就冲这个,骂你又有什么不对;论亲,府里这些女孩儿也不都是你二房的,你一口气得罪了宁府和大房,让我怎么帮你!”
“当着丫鬟婆子一大堆人,难道要我胡搅蛮缠,硬替你出头吗!”
王夫人心里不住委屈,眼圈隐隐发红:
“老太太,即便如此,那林琢玉也未免太放肆了!”
贾母再没料到,话说到这份上,王夫人还是了无所觉,气得眼前隐隐发黑,怒极反笑:“好,那若是依着你,要怎么处置林家大丫头?”
王夫人仔细想了想,自以为万全,便开口道:
“那林琢玉看着霸道无礼,实际上也不过是来投奔咱们荣国府的破落户罢了!咱们收留她,只是看在黛玉丫头的面子上,就算不收留她,谁又能说咱们什么不是!她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就算听了些荣国府里的风言风语,难道就能翻了天去?”
“若依着媳妇,倒可以借她探听外事这个把柄,给她扣一个不安于室的罪名,若是再扯上冷子兴、贾雨村,四九城里这么一宣扬,怕是她连京城都难以容身!”
贾母听到此处,不由得冷笑一声,一言以蔽之:“蠢货!”
王夫人正说到兴头上,闻言恰似被泼了一头冷水,不由得讷讷道:“老太太,您这是……”
贾母看着王夫人脸上掩不去的迷茫,长长地叹了口气,太阳穴隐隐作痛。
金陵四大家族至今已历数代,内里盘根错节,联姻联了这么多年,早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各家里都是论得着的亲戚,可是亲戚归亲戚,有些事贾母还真是看不惯!
提到王家,京里谁不侧目,外面至今仍有“东海少了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的俗谚,论权势论富贵,都是极盛,如今的四大家族里面,三家都渐渐地有些颓势,也只有王家还有当日的体面。
可是这么体面的人家,为什么就是不叫女孩儿读些书呢!
贾母出身史家,虽不敢自夸,可等闲的诗词曲令,也是能读能作的,史湘云于诗词上也颇有天赋;贾家更不必提,迎春探春惜春都是识文断字的;薛家这些年虽然不大来往,但往年也见过他们家的姑娘,谈吐举止都是不凡,绝不会是睁眼瞎。
唯有这王家,家里女孩儿读的书是一代少过一代!
贾母未出阁时,也曾与王家的姑娘们结交,那一代的王家小姐虽也称不上才女,倒也能写能作的,看着有个大户人家的样子,可到了王夫人这一代,就只念过《女戒》《女则》,粗识得几个字,还能看不能写!
说来可笑,王夫人自个儿信佛,可那佛经里竟有一大半的字不认识,还得找识字的丫鬟一句一句教了才能念,抄经更是没法亲自动手,都是使唤下人或是叫贾环帮忙。
等到了王熙凤这一代,更是离谱起来,王家干脆不叫女孩儿识字了,直接嫁过来一个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