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林锦纾离去,尹恩慈这才定下神来,先缓了口气,便没好气的视向正怒火中烧的林锦骁:“皇帝,你果真有意出兵攻打你檀州的舅父?”
林锦骁没承认却也没否认,径直坐到太皇太后身旁,仇视着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亲贵女眷。
直至此刻,宇文氏才得知是皇后替纪家求情,使得二房上下免遭屠戮。
虽然因孙女宛盈没能入宫她心存抱怨,可在这种生死攸关的事情上,皇后肯站出来替一家老句公道话,她打心底里感激。
皇帝对纪家已然动了杀心,她也不敢再惹事,诚惶诚恐的跪下身来,主动请罪忏悔道:“老身不明事理,以下犯上冲撞了皇后,使皇后蒙受不白之冤,还请老祖宗和皇后责罚。”
说罢,又转而面向林锦骁:“老身虽然迂腐,可也相信自己孩儿的忠心,怀章他再糊涂断然不至于行篡逆之事,还请陛下明鉴。”
不等林锦骁答话,尹恩慈率先言道:“怀章、怀礼都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哀家相信怀章的忠心,怀礼为国捐躯,容恒父亲怀文也在战乱中丢了支手臂,你们纪家满门忠烈,哀家相信怀章就算不为别的,仅是为了守住他两位兄长的英名也不至于行谋反之事。”
“老祖宗圣明。”
宇文氏感恩戴德的叩首道:“定是有人想要挑拨陛下与我纪家的君臣关系。”
念及近来朝廷命官频频蒙难,更不愿看到朝廷兵临檀州城下,让整个纪家上下因此受到灭顶之灾,她主动请求道:“恳请陛下下旨,由容恒亲自前往檀州传旨,让怀章立刻回京述职,他若敢有异心,不由陛下降罪,老身甘寄三尺白绫到檀州请他回京守孝。”
突如其来的这份决心不仅让尹恩慈听着动容,连楚南栀和林锦骁也极为震撼。
倒没想到到了关键时候,这位老夫人还有些节气。
至少证明了纪家的忠心。
尹恩慈如今好不容易盼来祖孙团聚,本想着将朝政尽数交给孙儿好生颐养天年,可也不希望看着他搞什么新政弄得六亲不认。
毕竟大禾帝国是靠着各大豪族的根基才传承了数百年,如今一下要推翻旧制,为了底层百姓的死活去打压全国士族门阀,这怎么论都是在过河拆桥。
只是这些日子她也看到了帝国的弊病,意识到朝廷的确到了该革新的时候,就是皇帝进展得太急躁了些。
贫民百姓要生存,世家大族同样也要生存,她没有孙儿壮士断腕的决心,只盼着天下在孙儿手上可以平稳过渡。
此时,尹恩慈也开始语重心长的劝道:“青禾三州乃我朝龙脉所在之地,废藩已让哀家心生惶恐,皇帝想要推行新政哀家是支持的,可也莫要寒了天下士族的心,青禾之地那些名门望族哪一个不是你的叔伯辈,不是替朝廷开疆拓土的功勋门户,你莫要动不动就是刀兵相向,这一点皇后可比你识大体多了。”
斥责了句林锦骁,想到近来京中关于纪家盛传诸事,又紧接着看向宇文氏:
“老亲家,你也别再因宛盈之事耿耿于怀,按理来说,皇帝的事无论大小的确都不是私事,可宛盈这丫头是你的孙女,那也是哀家心头上的肉,她母亲已然铸下大错,不让这丫头入宫自有哀家的道理,
至于那些市井传闻哀家心里有数,此次容恒前往檀州,也让他替哀家带句话给各处勋贵们,他们对朝廷的恩情哀家记得,皇帝也同样不是数典忘祖之辈,可眼下朝廷已到了困顿交加的时候,他们这些年靠着朝廷的庇护挣得盆满钵满,哪家哪户不是良田千顷广厦万间,也是时候吐出来一些为朝廷分忧,渔龙帮、福宁郡的祸乱你们虽在京中也该有所耳闻,都是书香门第出生,大厦将倾安有完卵的道理无需哀家细说。”
随后,端正坐姿,老沉的目光来回游走在宗亲与林锦骁身上,一字一顿的强调道:“皇帝能宽恕他那两位舅父,也同样不会薄待勋贵们,今日哀家也将话放在这里了,不管勋贵们从前是如何圈占隐没的良田,也不论犯了多大的罪过,只要他们乖乖的交还田地,让百姓跟着有口吃的,让皇帝的新政顺利推行,让咱们的朝廷渡过这风雨飘摇的日子,哀家就念这份恩情,他们依然是朝廷的功勋门户,谁也为难不了他们。”
最后几句面向林锦骁刻意加重了语气。
今日她谁也不想偏袒,警示完孙儿,再度面向宇文氏和亲贵们,嘴角突然绽出一抹阴森的笑意:“可如果仍然有人冥顽不灵,迂腐不化,那哀家也把话放在前头了,哀家如今老了,这昭纯宫里可容不得整日哭哭啼啼的声音,他们将来是死是活也休要再到哀家面前哭闹。”
自尹、纪、林三大宗族联姻开始,尹恩慈便成为三大家族心中的主心骨,不仅带领亲贵们逐渐强大,这些年也是她领着大家在唐、杨两家的高压之下一次次化险为夷。
她的话犹如定海神针一般让亲贵们彻底的臣服。
宇文氏笑盈盈的开口道:“老祖宗的话老身铭记在心,定会转告纪家子孙尽心竭力的助陛下推行新政。”
回想着这些日子因宛盈之事处处和皇后争锋相对,她不但没有嫉恨反而是以德报怨,还险些害得纾公主流产,她此时内心充满自责,再次赔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