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视了,宋北溟眸子幽深漆黑,看的燕熙心头发毛。
两次目光交锋,燕熙几乎可以确定了——对方恨他。
是要食他血、啖他肉的那种恨。
宋北溟目光从燕熙身上寸寸掠过,并没有朝燕熙行礼,而是干笑一声,自嘲道:“我算哪门子世子?”
音色有着少年的清朗,气息间有金戈之意,那种独有的从沙场拼斗出来的杀气让他在这金玉书堂中格格不入。
裴鸿立时冷了面,喝道:“梦泽,不得无礼。”
宋北溟对这一屋子的龙子皇孙皆看不上,唯独还给老太傅一点面子,当下哼了声,没再说什么,转头回位置上了。
但这样轻漫亲王,已是相当无礼了。
文华殿中一阵窃窃私语,都在看燕熙好戏。
“安静!讲学了。”裴鸿用力拍了戒尺,对宋北溟训道:“梦泽,你扰乱学堂秩序,到外面跪着。”
“好。”宋北溟爽快地起身,拂袖出去了。
裴太傅此举,既保全了燕熙的颜面,又将事情定为学堂违纪之事,免于别的监司插手,同样也保全了宋北溟。
燕熙心里明镜似的,他对着宋北溟大步出去的背影,深瞧了一眼。
他心中很是狐疑:宋北溟能得此殊待,左不过因是宋氏新得封的世子。而北原宋家虽是异姓王,比起皇姓王乃至京中四大姓还是逊些的,为何能叫裴鸿都如此回护?
原著中对北原宋家写的不多,是以燕熙一时也瞧不明白。
好学之人,对未知事物都有着本能的敬畏,燕熙想着初来乍到,不宜树敌太多,眼下又有更重要的事情,于是冷漠地决定了——暂且忍了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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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北溟在殿外跪了一整节课。
燕熙偶尔瞧过去,见那人跪在穹顶下,昂首挺胸,磊磊落落,看他叨着草根、仰头望天的样子,竟不似在受罚,倒是在享受。那股子自由洒脱的劲,叫人暗生羡慕。
一堂课结束,裴鸿走出去,路过宋北溟时又训斥了几句,那宋北溟点头称是,待裴太傅走远了,一掀袍角便利落地起身了,竟是行动自如,来去如风。
燕熙又多看了一眼,心想这人身上必定是有功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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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熙也就只偷得这一眼的空闲。
裴太傅和讲师们一走,立刻有人发难:“有些人啊,放着好好的龙子皇孙不当,偏要给别人当走狗。成日里不是挨批便是挨罚,给人挡枪还傻乐呢。”
说话的是二皇子燕烈。他母亲是低等宫女,产下皇子位份升到了嫔,之后便常年无人问津,抑郁而终。燕烈是由皇后抚养长大的,是以从小到大都对比他小一岁的皇后嫡子燕焦马首是瞻。他一说话,大家都下意识地去瞧燕焦。
天玺帝有七个皇子,其中只有两个封了王。除了秦王,还有一位便是琅琊郡王燕焦。
二字郡王比一字亲王低了一级,且封号琅琊也只是一个古时小国,甚至这王位还一直等到原主受封时才一并赏的。
一个宠妃之子压着皇后嫡子到这等这步,燕熙早已是燕焦乃至姜氏的眼中钉肉中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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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焦仗着上有皇后,背后又有大靖第一贵族姜氏依靠,平日里嚣张惯了,除了天玺帝,只在裴太傅面前收敛些。
今日见到病愈归来的燕熙又坐在了他最想坐的位置上,他心气不顺,必得骂上两句才能顺气,指使燕烈开口后犹不满意,指桑骂槐地奚落燕煦:“还是有些人身子骨好,跪多了也不碍事。”
燕煦母家虽不及姜氏权倾朝野,却也是跻身四大权贵的萧氏。他除了在燕熙面前做低伏小之外,平日也没让过谁。
他跪得窝火,此时更是火冒三丈,拔声便应:“三哥阴阳怪气说谁呢?”
燕烈立即挑声道:“谁接话便是说谁。”
燕煦梗着脖子回:“那我便要叫大家评评理。我身为兄长,友爱幼弟是伦理纲常应有之义。听二哥三哥的意思是认为当哥哥的不该照顾弟弟?”
燕烈哼声:“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莫要强加于我。”
燕煦笑道:“不是么?那两位哥哥说说,你们一年里去瞧过我和七弟几次?便是这次,七弟在鬼门关里走一遭了,病了近半月,两位哥哥身为兄长,可有半分对幼弟的关切?”
燕焦皱着眉道:“我身为嫡子,长兄如父,平日里管教弟弟们有何不可?再有,谁又没个头疼脑热的,你说弟弟生病哥哥该去瞧,那哥哥生病之时,做弟弟的又在哪里?”
燕煦嗤笑一声:“莫说三哥身体康健、鲜有病恙。便是三哥生病时,恨不得整个太医院都搬去了,我曾几番过去,挤得连院门都进不去。也不知是人太多听不见通传,还是把我这样的弟弟当外人。”
燕焦火气上涌道:“你一颗心全贴在别人身上了,对嫡兄还能有几分真心?少在这里装恭顺!”
燕煦提声道:“我对下友爱幼弟,对上敬爱兄长,这本是一颗真心两种用处,合着听三哥之意,兄友弟恭不能两全?”
燕焦气极反笑:“我今日才算看清你竟是个牙尖嘴利的,颠倒黑白的本事已到炉火纯青。厉害啊!”
燕煦笑出了声,瞧了一眼燕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