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
宁可把单车还给李奶奶,接了阿猛,然后送季臻去客房休息。
“我下楼去帮姥姥做饭,你洗完澡就差不多了。”
“行。”
宁可下楼,推开门。一抬眼就看到客厅里的张淑琴。
没想到这人还没走。
她没说话,径直走向厨房。
“宁可,怎么见了舅妈招呼都不打?”张淑琴喊,“坐过来,菜都备好了,你姥姥一个人做就行了。”张淑琴习惯对宁可用命令的语气说话。像是突然意识到了这样不太好,又笑容满面:“舅妈好久都没有看到你了。”
宁可:“哦。”她走进厨房:“姥姥。”
“小同学呢?”
“楼上。”
姥姥解释:“宁泽明天要去拜祭他爸,他家房子已经拆了,今晚想借宿这里。他是你舅舅唯一的血脉,夜路危险,我实在不忍心赶他们走。”
宁可:“嗯。”她和宁泽都是姥姥看着长大的,如果今天犯错的是她,姥姥也一样会留她吃这顿饭。
姥姥笑道:“宁泽最爱吃红烧排骨。”
宁可“嗯”了一声。
姥姥一提起宁泽就停不下来:“他呀,小时候经常爬到我腿上,嚷着要吃排骨,每一次我都……”
“姥姥。”宁可深吸一口气,“我上楼了。”
宁可看到满桌子宁泽爱吃的菜,想到每一年宁泽过生日的丰盛晚餐。突然明白了什么。
在血缘关系面前,亲孙、外孙,孙儿、孙女,似乎存在一些差异。
舅舅曾经说过,宁泽是宁家唯一的男孩。所以无论他犯了什么错,大家都要帮助他,宁家不能断了根。
“可儿,宁泽是你舅舅拿命保下来的,你总不能一直和他闹这么僵。张淑琴毕竟是你舅妈,你也别太下她面子。”
宁可的视线有点模糊。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直以来,她视为唯一支撑的信念,被性别打败了。
她低声说:“阿猛饿了,我
去喂阿猛。”
宁可端着给阿猛准备的肉上楼。
客厅里,阿猛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了,正在张淑琴脚边捡吃剩的香蕉皮。张淑琴时不时拿脚去踢它嘴。
宁可压抑的火气一下子被顶上来了,“阿猛!过来。”
张淑琴说:“这狗你养的?长得这么肥,肉肯定好吃吧?”
宁可没理她。
“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还是那样,说话都不会吗?耳聋了,还是哑巴了?怎么说我也带过你两年,这么白眼狼。”
宁可把牛肉放下,过去抱阿猛。
张淑琴看了眼碗里的肉块,阴阳怪气道:“这是要单独开小灶啊?妈,不带您这样偏心的。宁泽可是你亲孙子,这只是外孙女。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吃力不讨好,您至于么?”
从小到大,张淑琴从来不会避讳,宁可习惯了她的打压和嘲笑。
张淑琴明显是记恨她提供了证据,把她堂弟送进了牢房。说话比过去更难听:“我听说楼上来了个小帅哥是吧?可以啊宁可,小时候勾引哥哥,现在大过年的,就开始勾引别人来家里睡啦,妈,这你也不管管?”
宁姥姥从厨房里冲出来,“张淑琴,你给我滚!现在就滚!”
“这是干嘛呢?”张淑琴有儿子,知道老太婆不会把她怎么样,“行啦我不说了,不说还不行吗?你把刀放下。”
宁姥姥气得发抖:“你要是再多嘴,就立刻滚!”
张淑琴撇撇嘴:“得了,这顿饭我本来也没打算留下来吃,不是你非要留宁泽,我会坐这里受气?这么大个女孩子了,一点教养都没有!我替你教几句,还说不得了,就让你这么给她惯的,跟宁妍汾一个样,矫情。”
这些话,勾起了宁可选择性遗忘的过往。
“她是女孩子,不能总拿自己跟哥哥比。”
“女孩子不用读那么多书,干得好还不如嫁得好,学什么画画,浪费钱。”
“女孩子本来就应该帮忙分担家务,否则将来会被婆家嫌弃。”
“她一个女孩子学着过什么生日,相夫教子才是她该学的。”
“女孩子要找个老实人谈恋爱,嫁给有钱人的都是虚荣心强的坏女人。”
宁可闭了闭眼,忍住了满腔怒火。
“这狗怎么
这么烦人。”张淑琴把气撒到狗身上,一脚踹过去:“死狗,滚开!”
阿猛被踹得叫了起来。
宁可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她从小就学会了隐忍。沉默就是她唯一的反击。因为她无家可归,因为她寄人篱下,因为她吃的用的都是他们给的。
她要感恩,要忍让,要尊重长辈。
但是,当张淑琴一脚踢在阿猛身上的时候,她终于忍无可忍。
阿猛无助的叫唤声,勾起了少女内心深处最暴戾的一面。
她冲过去,一巴掌扇在女人脸上。
蓄满愤怒的一个耳光,“啪”地一声,清脆响亮。
张淑琴好半响才缓过神来,捂着脸哭叫:“宁可!我是你舅妈!你这个孽种!”
“就你?”宁可冷笑,彻底跟她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