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窈好不容易扑到狗蛋后, 暖融融的温度从掌心蔓延,她却感受到彻骨的寒意。
狗蛋呜咽两声,乖巧的蜷缩在她怀里, 一动不动。
她的裙摆不小心绊到木刺上, 她一边抱着狗蛋, 一边费力的试图拉扯着裙摆。
书房里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连带着江窈都开始屏气凝神,她只想做个默默无闻的吃瓜群众来着。
狗蛋不合时宜的“喵”了一声,许皇后似乎猜到是她,始终没有打开门窗一探究竟。
在瞒着江窈这点上, 许皇后和江煊达成了某种共识。而江窈呢,她最擅长揣着明白装糊涂。
江窈抱着狗蛋回凤仪宫后, 赵嬷嬷又来了一趟凤仪宫,这回是带着懿旨来的。
凤仪宫上上下下都被整顿,一共发落的太监宫女有十二名,依次根据不同的罪状领罚,最严重的那个足足领了二十大板。
令江窈啼笑皆非的是,里头大多数人安的罪名居然都是私自盗窃首饰耳坠, 且赃物俱全。
江窈试图用种种闷闷不乐的行为来表达不满, 有一种好, 叫别人觉得这是在为你好。
寝殿里供着银炭,她索性闭门不出。
她就这么在被窝里咸鱼瘫的香甜,正所谓床以外的地方都是远方,手够不到的都是他乡, 离开床好比背井离乡,上个厕所就是出差到边疆,说得就是她。
事实上,江窈才不会亏待自己。
乘着连枝合上门的功夫,她从枕头底下拿出秦正卿托人送进宫给她的话本,看得津津有味。
宫里最近都流传起一句谚语,做人不要太王淑妃。
说到底都是那句话,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王淑妃自己平日里树敌太多,直接导致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状况。
至于王淑妃树立仇敌太多的后果,具体表现在几乎每个经过长信宫的人都会振振有辞吆喝道:“王淑妃生前也是体面人,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上一炷香再走。”
江窈一度怀疑这话是连枝传出去的,宫里头现在上上下下都心知肚明,凤仪宫掌事宫女连枝和建章公主的主仆情感动天,感动地,堪称全天下的模范主仆。
郑太后和连枝为她冲锋陷阵,而许皇后和江煊则是默默为她安定后方。
有那么一瞬间,江窈以为自己在打平安县城,整个晋西北都乱成一锅粥,莫名其妙就有人来帮帮场子。
江窈这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一直维持到三日后,她又一次支开连枝等人,盘算起堆雪人的事。
为了堆雪人的大业,她特地命人赶制了小铲子和小扫帚。
本来都不指望能够如愿堆上雪人的她,苍天不负有心人,昨儿半夜又天降一场大雪。
江窈哼哧哼哧的弯下腰滚起雪球,白嫩水葱似的柔荑没多久便泛起红晕,失去了知觉。
等到她好不容易才堆出个雪人的头来,回头一看,湿漉漉的青石板上赫然立着个“雪人”。
雪人手边插着根耀武扬威的树杈,整体的画风可爱又嚣张。
与其说是雪人,不如说是个拿着鱼叉的咸鱼。
她记得自己以前在国子监画过类似的表情包。
也不知道谢槐玉是在存心哄她还是变着法儿的嘲讽她。
若是存心哄她的话,不得不说,谢槐玉哄人的手段挺别致。
若是变着法儿的嘲讽她呢,她只会默默在心里的小九九里添上一笔,毕竟她真的很记仇。
江窈顺手接过暖炉,她鼻尖被冻得通红,愈发衬出靡颜腻理。
一道玄色的祥纹衣角从天而落,她错愕的抬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谢槐玉。
暖壶的触感细腻柔软,暖呼呼的热度从她掌心一路送到周身。
江窈咬紧牙关,不情不愿的将暖壶递回去给他:“谢相难道不知道,在宫里头飞檐走壁,视为大不敬么?”
她今儿鬓边戴着金丝镂空的珠花,玲珑秀气的琼鼻,泛着红滟的唇瓣,璎珞随风摇曳,更显出她身段袅娜。
一对潋滟的桃花眼,嵌在灵动的眉黛下,此时神色有些愠怒,轿娇怯怯的看着他。
谢槐玉漫不经心的睥睨着她,将手里的画册子呈过去:“前几日和小殿下提起过,关于国子监明年修整的图纸。”
广袖被他负在身后,平静又凌冽的眸光,眼睫浓密。姿态雍雅又淡漠,让人挑不出半点错误。
江窈没太在意什么所谓的画册子,面前的男人鬓若刀裁,眉染墨星,剑眉薄唇,风轻云淡的朝她作了一揖,衣袂潇洒的扬长离去。
冗长的宫道上,就这么踏着雪色和她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薄暮皑皑的日光里,那一道颀长的身形尤其引人注目,飞檐斗拱都不复荣光,有那么一瞬间让她想到神姿高彻的瑶林琼树,孑然一身,他只需要稍稍抵头,便是万物生。
江窈怔怔的抱着怀里的暖壶,和一沓轻薄的图纸。
她依稀听出来些谢槐玉的画外音,大有一副以后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
这样的谢槐玉让她陌生,他好像对旁人油然生出的敬畏都习以为常。
或许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举手投足都透露着骨子里的朱轮华毂,玉壶流转,出将入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