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南暮很少见到这样的江初。
多数时候,江初像是活在过去,且是池南暮一无所知的过去,自说自话,擅作主张,做出一些反常举动,来吸引他的注意。
无论多少证据摆在眼前,池南暮都不愿意相信,曾经的他会爱江初,甚至爱到主动求婚。
准确地说,池南暮是不太相信,他会为任何一个人心动。
虽然没有记忆,但池南暮自认为,过去他选择江初时应当是理性的,合该有个原因,虽然目前还未知。
浓郁廉价的烟味汇入鼻息。
池南暮蹙紧眉头,极具压迫感的视线微移,落到江初身旁的那个小男生身上。
只一眼,小男生就被吓得腿软,慌忙往后退,远离江初。
被这场面取悦,江初慵懒地轻笑,颓萎的眉眼终于有了生机。
生气也好,责怪也罢。
只要池南暮别再像寂静的深潭一般,只会冷漠地看着他就好。
“我不特意来接你,明天的头条就是你婚后出轨的报道。”池南暮踱步走近,俯视江初片刻,慢条斯理将手机摆到他面前。
江初垂眸。
屏幕上有白冬槿挽着他,还有喻宕进包房的照片,标题是【顶流男明星夜半流连夜店,接连出轨,豪门丈夫喜提两顶绿帽!】
他一个半退圈的人,竟然还有狗仔追着拍。
顶流男明星。
被这称呼逗笑,江初戏谑着说:“你不是同意我半夜出门?叫我‘注意安全’,怎么现在又不乐意?”
“注意安全”四字被着重突出。
江初故意讽刺,不停朝池南暮这口深潭里抛物,妄图激起一点水花。
可深潭毫无动静,所有偏激的话砸进去,都被水面静静没过,不留痕迹。
忽闪的银光中,池南暮面若冰霜,那双眼里的温度比平时还要低。
“别闹了,江初。”池南暮疏离冷淡,连不耐都是种怜悯。
只一句,便让江初泄了气,哑口无言。
江初不禁想,在池南暮眼中,他现在是不是像个小丑,摇尾招摇,出丑吵闹,所以才只配得到一句简单的“别闹了”?
江初丢开指尖的烟,没心思再抽,朝角落的服务生招招手。
池南暮的视线跟着扫过去。
压迫感再度侵袭,小男生没胆子过来,只敢站得远远的,“江先生,怎么了?”
“身上有没有笔?”江初微抬下巴。
“笔?”小男生慌忙翻口袋,寻找半晌,“有的!在这里。”
小男生跑近,离着一米远时停下,将笔递过去,生怕距离近了,会惹池南暮不快。
江初接笔时,倏地攥住小男生的衣袖,轻轻一拉,就将人拉到自己面前。
小男生差点摔到江初身上,好在及时稳住平衡。
“江先生?”小男生不明所以,面红耳赤。
江初提笔,许久没有写字,手也生疏,慢条斯理在小男生袖子上签名,虽然最后一笔有些歪扭。
江初的字结构工整,锋利清峻,每笔都有种倔强的韧劲。
“今晚的事,可不可以向别人保密?”江初将笔放回小男生掌心,漂亮的眼眸认真注视。
“您放心,我一定不乱说话。”小男生红着脸连连点头,真诚保证。
“谢谢。”
江初站起身,扬起头仰视池南暮,眼里透着挑衅,对峙似的对视,仿佛在说“总会有人在意我”。
池南暮很高,将近一米九,比江初高上几厘,威压感浑然天成,看谁都是一副漠然模样。
四目相接。
不多时,池南暮无言地抬手,宽厚掌心放到江初面前,指骨分明,指节瘦削。
江初一怔,心跳有些快,不懂池南暮的意图。
“外面有狗仔。”池南暮沉声解释。
有狗仔,所以要装出一副恩爱的样子。
有狗仔,所以装作他们的婚姻无瑕疵。
稍快的心跳转为死寂般平静。
江初抿紧唇,重重将手搭上去,十指相扣,任由池南暮牵着他走出门。
街上人多,银色霓虹照得角角落落通明,偶有细小蚊虫飞过,都被照得一清二楚。
咔擦——
接连的快门声很隐秘,隐匿在四周。
被这声响搅扰,池南暮紧锁眉头,视线循声而去,快门声停滞一刹,又继续响。
池南暮的车停在路对面。
他们在车流里穿梭,尾气弥散,机油味道浓郁,却盖不住池南暮身上那股木质香。
这气味令江初走神,因为这香味是池南暮唯一没有换掉的东西,和从前一样。
“前面的给我让开!”
暴躁的警告声划破空气,一辆机车擦着江初的手臂飞驰,再有一厘就要碰上。
江初没来得及反应,被池南暮一拽才堪堪躲开,半个身子进而靠到池南暮胸膛。
咔擦!咔擦!
快门声的频率明显提高,四面八方都是,原先躲着没拍的都按捺不住,肆无忌惮按下快门。
距离近了,池南暮的眉头蹙得更深,江初看得很清楚。
不过是触碰而已,何必如此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