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 浅黄灯光如天穹泄下一瀑布,落在捏扇舞袖的花旦上,只见台上伶人漂亮脸上搽了红红白白的粉, 一举一动随着灯光莲步蹁跹,咿咿呀呀地唱着唱词。
二楼阳台, 年轻男子穿着一件大氅,领头光滑油亮的黑貂毛拥着他的脸, 脸上的表情看不太真切, 额头上有一道伤还未好全,绑着一圈白色绑带, 眼睛像兽类躲在幽暗的山洞里向外窥视的光, 薄薄唇红的似涂血, 他喝一口酒, 就给人一种躲在深山野林多年的巫师在饮血的错觉。
和幽暗的环境融为一体, 翻来覆去细看, 有种蜘蛛在吐丝织网的幽暗魅艳的风情。
而坐在他旁边的另一个男子,则带着一顶浅色圆礼帽, 斜斜遮着半张脸,只能看到冷峻的下颚线,还有偏浅唇色勾起的一抹笑, 他在把玩一副纸牌, 纸牌在他指尖不断灵活翻飞但又无法偏离他的手,像活的蝴蝶被一根无形的细线绑住。
“... ...一切都按计划行事。”年轻男子瞥了一眼在玩牌的人, 打量他,说道,“你不会出尔反尔吧?”
玩牌男子嗤笑一声,没有接过他的话, 反而说,“亏他待你那么好,你倒是狠心。”
“你不也一样吗?”年轻男子哼笑语气嘲讽,都是半斤八两的人。
“... ...逼他做决定,不怕他知道后,会恨你吗?”玩牌男子说道。
“他不会知道。”
年轻男子抿了一口,思忖一会儿,才缓声说道,“就算他知道了,也不差那一点恨。”
“不要伤了他。”玩牌男子啧了一声,离开前还是忍不住叮嘱一句。
“这与你无关。”年轻男子将酒壶中的酒喝得一干二净,眼眸却无一丝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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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宅。
“庄小姐,请喝茶。”管家梁伯端来一杯热的花茶,摆在庄筱筱的矮桌前。
庄筱筱莞尔一笑,落落大方地说了一声谢谢。
管家梁伯笑容慈祥,他满欣赏这个穿一声驼色大衣,头戴一顶同色毡帽的年轻女子,跟之前梳两条麻花辫的学生模样有很大的改变,无论是气质还是礼仪举止,蜕变得比以前更赏心悦目。
“庄小姐,你再稍坐一会儿,三少爷马上就回来了。”
管家梁伯的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一道似清风摇雪碰冰屑的声音。
“筱筱,你怎么来了?”
沈清川刚才外面回来,墨发还沾着霜,呼出白雾,笑靥恍若胭脂花,绯红浅浅,似泼墨晚霞般美好,他身着驼色大衣,脖子围着黑围巾,两肩沾着几粒雪。
沈清川拍了拍落肩上雪,他去拜访了之前资助的几所希望小学,看看孩子们的衣食住行,给他们添了几车棉衣棉裤和被子,还有一些粮食。
庄筱筱一见他就弯唇浅浅,相视一笑,拿起手头的牛皮纸袋,说道,“秋渡,他明天就要回老家,这是他托我带给你的一些资料。”
“这么快?”沈清川脸上难掩惊讶,他还以为冷秋渡过完小寒才会老家。
接过牛皮纸袋,解开绕在圆纸上的棉绳,看到纸张上整齐规正宛如印刷字体的字迹,沈清川说道,“也多亏他费心思整理出这份资料。”
这些都是医学资料,是冷秋渡逐一拜访名医搜刮整理的访谈手稿,又将整理好的稿子送去给玛利亚医院的院长仔细看过,才修整出这份资料,十分难得。
沈清川还想留庄筱筱吃个晚餐,庄筱筱推脱说不了,要赶回去。
沈清川怕雪路难走,天气严寒难招黄包车,叫管家安排一辆小轿车送庄筱筱回去。
晚餐由沈母张罗,为了让沈家大少奶奶专心安胎,沈母特意吩咐让人不要打搅她,特意划开一小厨房来炖煮补品,叶韶华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孕妇多嗜睡,沈家大少奶奶此时还在楼上小憩。
只是今晚落座吃饭的人,比昨天少了一半,坐在主位的沈老爷子面色不虞,沉声问道,“克儿呢?”
“大少爷去接小少爷了,傍晚又下了一场雪,华立路那边雪堵住路了,估计还要迟些才能回来。”仆人说道。
“逸梵呢?”沈老爷子尝了一口汤,缓声说道。
“二少爷昨晚去赴李少爷的庆生宴,喝多酒了,就在外头歇息,我再去打个电话给李少爷那边问问。”仆人说道。
至于六儿子沈宝钧今天中午跟沈老爷子报备过,说学校社团有排练的活动,要晚些回来。
沈老爷子听到仆人的回答,哼了一声,旁边的沈老夫人帮忙劝导,说,“孩子就跟外头的鸟儿一样,长大了就喜欢往外头飞,天黑肚子饿了,自然会归家,你也别操心了。”
沈老爷子胃口不好,吃了两碗饭,就让仆人搀扶着他上楼歇息,饭桌上只余沈老夫人、沈家两朵姐妹花和沈清川四人。
沈老夫人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洋钟,这时针都指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