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他就瞧见小姑娘眼中的亮光在一点点暗淡。
他知道,她嗅到了他身上的血腥气。以及,他杀过人后,即使尽力遮掩也无法藏住的戾气。
再一次,他心底有微弱的躁郁浮出,可他无能为力。他就是这么个人,眼下种种就和旁人吃饭睡觉一样自然。她若讨厌,就该像旁人一样避开。
“郡主,何事?”因为这份躁郁,一开口,声音冷极。
闻言,陈夕苑敛去了担忧,右手一抬,将食盒递到了他的面前,“这是我今晨做的春花糍,哥哥,你要尝尝吗?”
一个唤对方郡主,一个唤对方哥哥,生疏和亲近,仿佛两个位面。然而,两个人似都习以为常,别说反对纠正了,连眼睫毛都没多眨动一下。
顾绍卿垂眸,目光从那一截纤白素手以及食盒面掠过。片刻之后,他伸手接过,“多谢郡主,以后不用了。”
顾绍卿私心里是不愿要的,他不喜欢和任何人有牵绊,也不想欠任何人的。可他,不得不。因为这天底下顶顶尊贵的小姑娘毫无疑问是个倔种,若是不接,她会一直保持眼下递送食盒的姿态,任它日晒雨淋飓风过境,她都不会走。
就这柳枝一般的身子骨,稍一折腾,必定又要在床上躺好些时日。师父要是知道了,虽说也不会把他怎么样,但他能从早念到晚烦都能把人烦死。
同时他也知道,这句“以后不用了” 也是屁用没有。
在她觉得合适的时候,她还是会来。
管得住她的人从来不管,其他人没资格管。
而他......
算了。
比剑还尖锐习惯锋芒毕露的少年又一次妥协,更可怕的是,他习惯成自然,心间一点涟漪都没生出。
“郡主要是没别的事儿,我先进去了。”
陈夕苑朝他微微颔首。
顾绍卿着食盒往院门口走去。
哪知手才触及门板,小姑娘又喊他了,“哥哥。”
顾绍卿:“......”
他没回头,“郡主,还有事儿?”
陈夕苑迟疑了数息,“你受伤了,我唤高太医过来给你瞧瞧可好?”
顾绍卿:“不用了,郡主请回吧。”
说罢,推门而入。
木门短暂地开启又阖上,彻底隔开了顾绍卿和陈夕苑。
敢这么对天家的郡主,这顾家三郎算是全天下独一份的。然而娇娇人儿是一点都不在意,她循着记忆,精准地踩着顾绍卿先前的落脚点,来到了小院门口。
转过身,坐在门槛上。坐定后,从随身的小包里抽出了一小截木头和一把小刀。
这意味着,小郡主和凶神有关谁更倔一点的较量再一次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