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宜嘉惯来是听先生的话,从不敢忤逆。但此时心里也生出点茫然和委屈,她没有对三姐姐和四姐姐不恭顺,她劝阻过她们的……
但在罗先生严厉的视线下,宜嘉张了张嘴,什么也不敢辩解。她抖了一下,把手慢慢地伸了出去。
戒尺高高落下,打在她的掌心,小孩儿肌肤娇嫩,登时便红了一片,火辣辣地疼。宜嘉还未哭,一旁的江宜乐倒是哇地一声,嚎啕大哭了起来。
罗先生却没有理会她,看向江宜珠,声音严厉,“宜珠,你为长姐,当爱护妹妹,谦和待人,纵妹妹犯了错,也应劝诫,不该砸人心爱之物,更不该与人动手。错上加错,罚你十戒尺,手伸出来!”
原本见宜嘉挨了三戒尺,江宜珠便已经很害怕了,此时听先生说,要打自己十下,顿时大哭起来,也不敢反驳,只一个劲儿地认错,“先生不要打我!我知错了呜呜……”
江宜珠和江宜乐一个比一个哭得响,罗先生却是不为所动。倒是这哭声,把另一边族学上课的郎君们惊动了。几人过来查看。
为首的江明恒见妹妹宜珠哭成个泪人儿,罗先生拿着戒尺要打她,护妹心切,直接挡在自家妹妹身前,拱手道,“罗先生,几个妹妹年幼不懂事,还望先生见谅。我看宜珠她们也是知错了,请先生息怒。”
江明松见状,也护在自家妹妹身前,应和着江明恒,“是啊,罗先生消消气。”
罗先生却看都没看二人,很不给面子,“让开。”
江明恒是二房嫡出,幼时跟随父亲江二爷在祖父身边长大,因着如此,除了大房的长兄江明誉,旁的兄弟,他从未放在眼里过,一向觉得在族学,当以他唯首是瞻。
此时在众人面前被罗先生下了面子,面上便不大好看,但仍没有让开,牢牢护在妹妹身前。
见江明恒同罗先生对峙,江明霁没有理会,他仍站在远处,视线落在独自站在角落里的宜嘉。
她站在那里,小小的一个人,脸颊上满是茫然和害怕,肩膀缩着,委屈无措,孱弱惶惶,像是被吓坏了。却无一人顾及角落里的她。不知怎的,江明霁便想起那日他抱她回去时的场景,她也这般瑟瑟地抖着,可怜极了。
江明霁走过去,俯身低头,“宜嘉……”
宜嘉听到他的声音,先是抖了下。看清他的脸后,才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里。仿佛终于承受不住了似的,大声地哭起来。小小的人,肩膀哭得一直抖,荏弱可怜。
“二哥……”小丫头一边哭,一边抓着他的衣襟,浑身都在抖。
江明霁沉默,伸出手去,轻轻地拍了拍宜嘉的背。宜嘉小小的身子,蓦地僵了一下,随后便哭得更厉害了。仿佛找到父母的小孩子,哭得很委屈。
江明松几个听到她的哭声,也都回过头看。
江明霁想把宜嘉抱起来,还没用力,宜嘉却身子一软,向下跌去,他下意识地把人接住,就见她满是泪痕的小脸通红,呼吸急促,仿佛喘不上气了。
江明霁脸色猛地一变,把人抱起来。
江明恒等人也吓得围过来,“快去找大夫来——”
江明霁没有理会众人,厉声问旁边站着的丫鬟,“伺候五小姐的丫鬟呢?”见丫鬟们茫然地摇头,厉声叫她们去找人。
那丫鬟吓得赶忙奔出去。
江明霁把宜嘉打横抱起,直奔学堂的厢房,把宜嘉放到床榻上。
众人都跟着进来,就见宜嘉小小的人,躺在那床榻上,急促地喘着,胸口上下起伏,一时连话也不敢再说。
不多时,宜嘉的丫鬟宝岚便被找了过来,一路跌跌撞撞进来,从衣袖里掏出瓶药来,她手抖得厉害,江明霁便直接把药瓶拿过去,倒了一颗药丸,拿水喂给宜嘉。药丸下肚,宜嘉才慢慢地不喘了,但呼吸还是很微弱。
江明松此时才喘出一口气,后怕地问,“五妹妹刚才是怎么了?”
一旁闻讯赶来的廉先生皱了皱眉,开口道,“是喘症吧。五小姐年幼,情绪过激,忧惧怒哀,便很容易引发病症。幸好服药及时,否则怕是……”
廉先生没有把话说下去,但屋里没有蠢人,都一下明白过来。
难怪江明霁方才立马问宜嘉的丫鬟去哪了。这病大概率不是第一回了,伺候宜嘉的丫鬟必定身上带了药。
江明恒派人去找的大夫过来了。廉先生便做主,叫众人出去,留下丫鬟和大夫就行了。
江明霁看了眼那床上小小的人,起身转头,就看见罗先生还站在那里,神情复杂地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宜嘉,一言不发。
江明霁淡淡地叫了他一声,“罗先生……”
罗先生回过神,没有跟他说话,头也不回地转身出去了,仿佛落荒而逃一般。江明霁也出了门,迎面便碰上赶来的老太太,面色匆匆,身后跟着余氏和高氏。他叫了声祖母,便退让开了。
出了这样的事,廉先生上午便也不再讲课了,防着老太太那边要问话。果然没一会儿,老太太就叫了他们过去。
屋里除了老太太,余氏和高氏也在。江宜乐和江宜珠站在她们母亲的圈椅边,如害怕的雏鸟一般,身子紧紧地贴着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