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面庞彻底恢复,衣裳倒是狼狈不堪,沾染着鲜血,就像刚刚逃杀成功的损伤少年。
我不知道他是否能一直听话,犹疑道:“那我走了?”
“………”青木眼睛立刻粘人地注视,眉毛微微下撇,动用面部的每一寸肌肤,构建出哀求的神情。
没有人能逃过他的刻意引诱,世界上绝佳的陷阱。
我动容了,也许是对每一个青木都可能会顺从我的事实感到震惊,纵容阈值又提高了不少。
所以我不由得对青木产生一些担忧,他总是愚蠢的,根本不懂什么善后,提议道:“你还是先把那个要杀你的人抓住吧。”
“间织,诗绪里,”他顺滑地改了称呼,笑道,“你是在担心我吗?我当然知道啦,我从不会放过那些蠢货。”
哦,也是。对不起,我忘记你也是睚眦必报的类型了。
我:“那我走了?”
青木:“我送你吧!”
我并不想让他和医院的另一个青木见面,更何况……他也没有记忆。
以前那些[青木]总是很容易就找回了记忆。
这一个,似乎,好像,貌似,他错过时间点了。
青木兴致勃勃地笑着,如同等待遛弯的犬类,就差一条螺旋摇摆的毛绒尾巴。
他的确错过了那股灵感。
[青木富江]对于[间织诗绪里]名字的反应就跟狗看到骨头一样,一听到就能兴奋地极速跑来。
那是心脏上一瞬间的收缩,还有少女平静不加掩饰的目光,能让他模糊意识到他可能与她相识,于是顺利地恢复了记忆。
可是此刻的青木,正处于情窦初开的激烈反应中,刚刚复活的身体只凭借着本能靠近,耳朵正被聒噪的器官吵闹个不停,沉浸在初次坠入爱河的体验里,加上诗绪里突兀的问话,怪物的注意力一瞬间被吸引到别处,也就错过了那股似有若无的感念。
至少现在,他躁动不已、不断发热的大脑失去了思考能力。
我疑惑道:“你怎么送我?”
青木:“我叫司机开车送!”
我木着脸:“不了吧,你上个司机还想要杀了你呢,这次的万一牵连上我怎么办?”
“唔………”
他露出企图蒙混过关的讨巧笑容,褪去成熟的诱惑,带着几分可爱。
就知道你压根没有想过。
“还有,”我认真道,“我有男朋友了,虽然那个[男朋友]死了,但是严格意义上来说还有,所以我们不能在一起,再见。”
“?”青木笑容一僵,想要显露出扭曲的神色,但很快控制住了自己。
“我知道啊——”
他轻飘飘道。
我都觉得我刚刚的发言有点奇怪,就像是备胎众多似的,正皱眉思考。
青木却毫不在意,很是自然,仿佛我备胎多,男朋友一个接一个无缝衔接是非常合理的事情。
青木:“那加我一个怎么了?”
我神色复杂,随便找了个理由:“那就太多了。”
“……我再怎么样也抵得上任何人啊。他们才比不上我。”青木生闷气地看向别处,腮帮子因为抿唇的动作而轻微鼓起。
我没时间再和他说话,赶公交车去的医院。
路上正思索我是以什么身份去认领“尸体”。
女朋友应该不行,亲人信任度更高吧?
赶到医院,我问护士今天送进来的M大学的被刺死的人的尸体在哪里?
“啊你是指那个少年啊?已经被家属认领了,他的表现挺悲伤的,真是可怜啊。”
“……什么?”
我呆愣地看着护士笑了笑,指了指方向就抱着一堆文件离开。
我犹豫片刻,慢慢走向尸体所在的房间。
白布盖着的担架,可能是试图抢救了一会儿,依旧失败,就停靠在手术间附近,一个成年人正神神叨叨地坐在椅子上念着什么。
我只听到富江两个字。
他应该就是冒充青木亲人的人。
也不一定。我又想到。也许是收养另一个青木的人,将这个死亡的青木认错了。
总之,不是我能轻易插手的事情。被青木吸引的人都会逐渐变成一个疯子,疯子无所顾忌、连力气都会变得比平常人大,两个成年男子前来可能都无法抵挡。
更何况是我。
青木拥有无数次的生命,我只有一次。
我可真够怯弱自私的。我想到。虽然一开始就表明了这一点,但总会偶尔想起。
面对青木的死亡并不难。
不可怜他,不同情他也不难。
对于青木以死亡来繁衍的生存方式视而不见也同样不难。
一切的基础都是基于我对他的喜欢并不像常人那般寻常。
我喜欢他,只因为他表现出爱我,肯为我付出一切。
我清楚地知道这一点,青木也应该清晰地知晓,他甚至利用了这一点。
我们之间的缘线,横亘着无数青木死亡的经历,只有血淋淋的事实才会撼动我的内心,让我真切地去相信他所言非虚。
言语中的爱意只能聊以慰藉,毫无安全感可言,只有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