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苏低落了好几日,她不是未经历过与其他伙伴朋友的离别,但李妄似乎不同,具体哪里不同却说不清楚,心里空空落落的好似丢了一块,是其他东西再无法填补的。
又仿佛故事才刚刚开始,却忽然被打断,不知未来走向,不知终点所在。
幸而春考将至,课业逐渐繁重起来,令种苏无暇多想,而再过一月,李妄的信如约而至。
录州至长安路途遥远,算算时间,李妄快马加鞭,回京也需至少半个月,如今却已来信,想来是一回京便立刻写了信来。
信中先致歉他的突然离去,望她谅解。路上一路平安,双亲病情有所缓解,痊愈尚需要一些时间。又说本想离开前再登门向种父种母辞别,奈何事发仓促,还请代为向种父种母言明并告罪一声。又问种苏东西是否收到,鱼儿是否酥脆……
信末最后说,录州是座奇怪的城,令他停留不过数日,但刚刚离开便已开始想念,回京后思念愈甚……
信足足写了两页。
平日里李妄与种苏在一起时,虽不寡言,但也并不多话,往往种苏说的更多,想不到写起信来,竟洋洋洒洒如此多言。
种苏看的笑起来,那字里行间仍是熟悉的味道,仿佛人就在眼前。
种苏卷好衣袖,坐于桌后,铺开笔墨,腰背挺直,神情肃穆,提笔运气……
一刻钟后,憋出了两行字。
种苏塌下肩膀,万万没想到,书信竟如此难写,比考试还难……李妄怎能写那么多?!
不过这是自己人生第一次与人写信,能写出两行已算不错,不要苛求罢。种苏点点头,满意的停笔。
接着取来信封,仔细封好,按李妄提供的地址写好,寄往长安。
自此以后,录州与长安便从此多了道看不见的索桥,种苏在桥的这头,李妄在桥的那头。
北雁南飞,冬去春来,花儿谢了又开,一晃两年过去。
李妄的信从未间断,鸿雁传书并不是件容易事,往往又慢又容易丢失损坏,李妄的信却从来准时而完整,从未丢失损坏过。
种苏已渐渐习惯每月收信寄信,也渐渐学会书写诉说。
信中一个讲述长安风俗名胜,学业进度,家业前程,一个讲市井奇闻异事,民间怪谈,家中趣事……虽看似是截然不同的东西,却皆是两人各自琐碎而真实的日常生活。
种苏愈发憧憬与喜爱那曾经只存在于“传说”与书本中的长安,且越来越具体化。李妄则非常喜欢听种苏说那些生活趣事,每每在信中让她多说一点再多说一点……
两人虽身在异地,却仿佛仍在一处,通过这些信件,参与和见证了对方的生活与成长。
“小姐,这月的信。”
桑桑回来,从袖中掏出信,递给种苏。
种苏展开,坐在房中阅览。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桑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种苏一吓,忙用手遮住信,回头斥道:“偷看眼睛会长钉!”
“只看到这句。”桑桑嘿嘿笑,“这句话真好呢。”
门外的陆清纯探头瞥了一眼桑桑,匆匆回房,用纸笔记下这句话。
“燕公子不愧是读书人,好会写呢。”
种苏站起来,作势撸衣袖,要揍人,耳朵却微微红了。
若说佑恩寺桃花树下,尚是春风吹湖水,情窦初开,如今两年过去,那颗种子已生根发芽,长出茂盛枝叶。
鸿雁传书,一封封信,诉的是衷肠,积的是情意。
李妄君子端方,克己守礼,却也坦荡,不遮不掩,或许少年情意如旭日,如野火,根本也无法控制与遮掩。
他的信中写: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写: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写: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
种苏年岁渐增,从懵懂至明晰,渐渐的懂得一些事。内心或许也曾跌宕起伏,风起云涌,但最终顺风顺水,遵循内心的旨意,一切自然的发生与过渡。
李妄信中的那些诗令她耳热面红,却苦于如何回应。
最初也文绉绉回几句,后来实在难得背诗,便只说好啦好啦知道啦。
种苏已过十四岁生辰,马上就要及笄了。而李妄也快十六,李妄说,待他过了十六,便行冠礼,行了冠礼便可半掌家业,到时他会亲自来一趟录州……
李妄的生日在年底冬日,那么来年春天,他便要来了……
种苏铺开纸墨,眼中噙笑,坐在窗前回信。
“小姐,家中来人了。”桑桑匆匆进来,脸色不妙。
“谁?”
“街西的林婆。”
种苏笔尖顿住。
林婆乃录州有名的媒婆,她今日上门所谓何事?
答案在晚间揭晓。
“你即将及笄,我与你娘本想多留你几年,但若有合适人家,早点议亲也不是不可,以免错失良缘。”
“如今学堂不用再去,以后便规矩待在家中,多学学女红与理家之事。”
“还有,从今日起,与长安的往来便就此终止。从前只当你们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