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三, 天晴风疏,好时光。
天刚蒙蒙亮,长公主府的正门便大开了, 下人们拿着篮子四处派喜钱, 得钱的百姓们围在门口说吉祥话, 衬得府门一片热闹。
晌午鞭炮齐鸣,鼓乐喧天, 砚奴坐在西院的石桌前,周围一切仿佛都与他无关。
日头渐渐升上中空,吉时已到,新人拜堂。他垂着眸子, 到底没有去看自己的心上人成婚。
正厅内一片热闹,皇帝皇后都来了, 待新人拜过堂之后便要离开,一旁观礼的傅长明也立刻跟着告辞。
皇帝笑呵呵:“爱卿既然来了, 何不用完席而再走。”
“长公主殿下不喜微臣,皇上也是知道的,若非皇上坚持留臣观完礼再走,臣早在太后寿辰之后便回南疆了, 何必留下招长公主殿下的不痛快。”傅长明苦笑。
皇帝哈哈大笑:“都多久的事了,那个侍卫都被卓荦抛到脑后了, 又岂会再同你计较,爱卿还是别太在意了。”
“还是算了吧,臣可不想讨没趣。”
傅长明说着,赵乐莹便已经走了过来, 直接无视他看向皇帝:“皇兄,怎么这么早就要离开?”
“朕事务繁忙, 不能久留,明日你进宫时,再好好与你聚一聚。”皇帝扬唇。
赵乐莹耸耸肩:“那好吧,皇兄慢走。”
“你傅叔伯也要走了。”皇帝突然提一嘴。
赵乐莹顿了顿,扫了傅长明一眼淡淡道:“叔伯也挺忙的,早该回南疆了。”
傅长明轻嗤一声,无奈地朝皇帝摊手。
皇帝又笑了:“你呀,都成亲了还闹小孩子脾气,当真是恼人。”
赵乐莹笑笑,依然不肯看傅长明。
她越是这样,皇帝越想叫她跟傅长明说话,于是干脆责令傅长明留下用膳,最后顶着傅长明无奈的眼神转身离开。
傅长明继续无奈,只是在皇帝走后突然开口:“殿下府外还有暗卫监视,想来皇上并未真的放心,砚山多留一日,便多一日的危险。”
“放心,五日之内,他会离开。”赵乐莹而无表情。
傅长明盯着她:“自从殿下答应放他走,这已经是第几个五日了?”
“本宫说话算话,”赵乐莹眼神微冷,“你若信不过本宫,就自己去劝。”
听她说狠话了,傅长明才放缓了语气:“本王也只是爱子心切。”
赵乐莹别开脸。
傅长明看着她消瘦不少的侧脸,许久突然开口:“那些暗卫还是问题,殿下若有必要,可以给砚山一点苦头,叫皇帝彻底歇了疑心,免得将来那些暗卫成为阻碍。”
赵乐莹闻言,怔怔地看向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傅长明便已经离开了。
“殿下同王爷说什么呢?”裴绎之噙着笑走过来,“宾客们已经就坐,半刻钟之后便会开席,殿下可别乱跑,待会儿得同我一起去招待宾客。”
赵乐莹回神:“嗯,知道了。”
“那咱们现在就去做准备?”裴绎之说完,余光突然扫到一个落魄的身影,不由得扬了扬眉,“看来暂时是去不了了,我还是先腾腾地儿吧。”
赵乐莹顿了一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恰好与发呆的林点星对视。
多日未见,他清瘦许多,似乎也挺拔了不少,少年纨绔的气息尽褪,流露出成熟的气息。赵乐莹眼底闪过一丝怔愣,显然没想到他的变化会这样大。
林点星本来是没有勇气上前的,可被她盯着看了这么久,终于生出了一点点勇气,抿着唇走上前去,而色不自然地开口:“乐莹,恭喜你……”
赵乐莹红唇动了动,半晌笑笑:“多谢。”
林点星抿了抿唇,好半天艰难开口:“太后大寿那日,我、我喝多了,半路退席……皇上便没有给我和宁茵赐婚。”
“我该恭喜你吗?”赵乐莹微笑。
林点星飞快地看她一眼,她身上的大红嫁衣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立刻低头,半晌哑声问:“你……当真喜欢裴绎之吗?还是为了不远嫁番邦,才会与他成婚?”
赵乐莹不语。
林点星心里酸酸涨涨,说不出什么滋味:“我那日醉酒,近身伺候的小厮说,我夜里一直在喊你的名……”
“我自然是喜欢他的。”赵乐莹突然打断他。
林点星愣了一下,眼角隐隐有些发红,好半天短促地笑了一声:“你看我,我说这些作甚……乐莹,我打算去漠北了。”
“漠北?”赵乐莹一愣。
林点星点了点头:“我大哥病了,母亲买了些药材,我打算亲自护送去。”
“……从京都到漠北,要赶小一个月的路,路上悍匪无数甚是凶险,你母亲如何放心叫你去?”赵乐莹皱眉。
“她自是不放心,是我坚持要去,”林点星苦笑一声,“若是不去,皇上便要赐婚了,我不爱宁茵,不想平白耽误了她。”
赵乐莹怔怔,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乐莹,”林点星鼓起勇气看向她,眼底依然是一片热忱,“我这次去漠北,没有建功立业之前是不会回来了,若将来我侥幸有了功名,你对裴绎之也厌倦了,我是不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