荥城失守的消息传回了洛阳,顿时引发了剧烈的争论。
“臣认为应当先灭北海王的白袍军军队!”
“臣也附议!”
“北海王的人虽然少,但背靠梁国,这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事,不可懈怠!”
朝堂上要求先灭南方军队的声音响了大半,之前急报邺城被葛荣三十万大军围困的将领已经有了绝望之色。
另一侧,禀报河间邢杲作乱急需镇压的臣子也是怒其不争。
这些人都无法想象为什么一边是葛荣的三十万大军,一边是邢杲的十万大军,满朝文武却有大半还是在要求先灭不过七千人的白袍军。
荥城那样的小城,能和邺城、北海比吗?
朝中争议不断,尔朱荣立的新帝元子攸又被他软禁了起来,根本没有主持朝会的皇帝。
“此事不必再提,白袍军那几千人既然是梁国人,在魏帝又没补给又没势力,能成什么大事?倒是北面的葛荣和东边的邢杲危害更大,我决定亲率兵马先征伐葛荣的叛军。”
尔朱荣是赛种人,肤色白皙头发微黄,发怒时眼中隐隐有深绿光芒闪动,他决意一下,朝中众人只能噤声。
然而下了朝后,尔朱荣还是怒不可遏。
“你确定任城王元彝逃到了葛荣军中?”
尔朱荣反复询问自己的侄子尔朱天光。“哪里来的消息?”
“是葛荣军中探子送回的消息,说是在他的部将高欢身边见到一位年轻贵族,年龄相貌都与失踪的元澄之子元彝相合。”
尔朱天光也知道这些有名望的宗室一日不死,尔朱荣一日不能安心,遂安慰道“那高欢出身怀朔,原姓贺六浑,祖父是青州刺史,原本因罪致死的,因元澄之父的劝谏一家得以活命,只流放怀朔镇,现在庇护元澄的小儿子怕是为了报恩。”
尔朱荣眉头皱得更紧。
“为何我们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看葛荣先前未必就知道任城王在自己的军中,否则葛荣军早就借此大张旗鼓了。”尔朱天光推测道“现在葛荣军要攻打邺城,若想减少伤亡,有任城王在手或许能招降守将,就算高欢想再瞒,为了大局着想,任城王不得不出。”
说到底,任城王的先人只是对高欢有恩,又不是对葛荣有恩,一旦发现了任城王在自家军中,出于各种考虑,都是要打起这面大旗的。
现在这件事没有多少人知道,但尔朱荣不相信朝中一点声音都没有,否则不可能有那么多人建议去攻打白袍军,而不是征讨葛荣。
说到底,不过是继续保全那点血脉罢了!
“可恶,难道这么杀他们都学不乖吗!”
尔朱荣咬牙切齿。
他效法董卓令立了新帝,又假借祭天的名义将上千汉化鲜卑贵族和出仕北魏政权中的汉族官员消灭殆尽,早就已经和北魏朝廷与皇帝的政权没有了调和的可能。
可即使是这样,新选拔上来的官员依然还是阴奉阳违,有时候朝中议事,这些臣子说的好听,一转眼便把他坑了!
就这样,他们还喊着让元子攸亲政,他怎么可能让那个小皇帝出来!
“既然确定了任城王在葛荣军中,我此番去邺城便不能留下他的活口。”
尔朱荣毅然道“我去了河北,元天穆又去了河北征讨邢杲,洛阳空虚不能轻忽,你干脆带兵秘密护送皇帝前往晋阳吧,皇帝都去了晋阳,我看这些人还怎么蹦跶!”
说起这个小皇帝,尔朱荣也是恨得牙痒痒。
新帝元子攸是他立的,此子原本是少帝元诩的堂弟,从小在宫中伴读,两人情意深重,当时元诩让尔朱荣勤王的诏令,便是他亲自渡河送来的。
结果还没到洛阳就传来了少帝被毒死的消息,长乐王悲痛欲绝、发誓要报元诩被害的大仇,尔朱荣干脆就在河阳将这位长乐王拥立成了皇帝,借他“还都”的名义入了洛阳。
这长乐王姿容俊美、体格文弱,并不擅长弓马,当时那种情况下尔朱荣也没办法找到更合适这个位置的宗室,立下长乐王为帝才有名义入洛阳。
结果谁料这小皇帝是个性烈的,原本还算配合,等到他杀戒一开,这小皇帝竟将他恨之入骨,连带着觉得自己引狼入室是个罪人,连性命都不顾了。
世人以他比作董卓,可董卓立的皇帝哪里有这么难搞?
当初他杀尽朝廷官员,想要提拔重用自己的人,可这皇帝死活不肯用玺下诏,全用他的人马。
让他的结拜兄弟元天穆去威逼利诱这少帝,他就用“尔朱荣若不为人臣,把我也一并替代;如他还有臣子之节,无代天下百官之理”堵回来。
让他下令迁都洛阳,他就一天到晚用“只要我还是皇帝,这江山就是我的;尔朱荣要是想当皇帝,那么就索性夺过去,我不会这么心甘情愿做傀儡的”噎人,完全不把生死放在眼里,动不动就是“杀了我你再换一个”的架势,让尔朱荣一头包。
尔朱荣也不是没想过取而代之,可他手铸金人了四次,四次皆是失败,无论是僧人还是巫师都告诉他现在登位是大凶,他迫于“神意”,不得不暂时容下了这个皇帝。
元子攸当初是为了给元诩报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