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婆婆这个拖油瓶还不够,怎么还有一个……”
……
厨房里,叔母那边娘家亲戚在窃窃私语,老房子隔音不好,许初允听得分明。
她知道自己在叔母眼中碍眼,也不愿意打扰奶奶原本平静的养老生活,将奶奶发给她的厚厚红包重新压回奶奶的枕头下,在大年初一的下午悄悄离开了。
她回了学校,宿管阿姨告诉她没有打留校申请,不能住校。许初允像个幽魂一样飘荡在冬日的学校,最后心软的阿姨还是放她进来,只是宿舍没有电,没有热水。
手机上春晚在直播,弹幕热闹。
消息栏那里空空如也。
朋友圈里,同学们在秀爸爸妈妈亲戚们发的红包,转账记录。
许初允在黑漆漆的宿舍里打着手电筒,洗了冷水脸,混着眼泪,吃完了一碗食堂发给留校学生的饺子。
韭菜肉馅的,皮薄肉厚,只是冷冰冰的,没有醋,除了肉味尝不出别的味道。
而后翻身上床睡觉,睡之前看了眼微信里永远定格着的群聊,把那几句简单的‘宝贝女儿,新年快乐’和红包截图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
大学毕业后,有的同学回老家发展,有的同学留在江城这样的超一线城市继续奋斗,许初允也回过一次老家。
她路过曾经住了十八年的那个小区,鬼使神差地进去了,上楼时看到那家人刚好出门,透过半开的门,许初允看到里面还是熟悉的布局。
客厅的白色墙壁上还残留着胶水附着过后的痕迹,曾经那里贴满了一整墙的奖状,许初允小时候还会把自己去素描班上课画的画小人,连同奖状一齐贴在上面。
房子低价卖掉之后,那些奖状在妈妈下葬的时候,许初允一起烧掉了。
妈妈购买的那个布艺沙发还在里面,很软,许初允记得在那上面盘着腿玩游戏,等待开饭的时光。餐桌也还是妈妈最喜欢的那款。
新房主也是一家三口,年轻的夫妇牵着小女孩下楼,小女孩牵着父母的手,蹦蹦跳跳,就是不肯老实走路。
“走慢点,别跳了。”
“快给姐姐让路。”
年轻妈妈柔声轻斥着小女孩,小女孩乖乖地让了路,又好奇地看了一眼路过的许初允。
“姐姐好漂亮……”
“你以后也会很漂亮。”年轻妈妈笑着道,又礼貌客气地冲许初允点头笑了一下,以为许初允也是住在这一栋的邻居。
四目相对,许初允有过些微的僵硬,却也是露出一个笑容,看着一家三口下楼。
再后来,许初允在楼下遥望了一眼,曾经住过十八年的房子,窗台外面还晾着衣服,在夏日的阳光里随风荡漾。
而后离开。
离开那个寄载着她人生前十八年所有记忆,储存着所有和父母回忆的地方。
她再也没回去看过一眼。
大学毕业之后的日子就是在出租房里颠沛流离,换了一套又一套,细细算来,住在影城附近小区的那段时间算是不多的安稳,只是后来这份安稳也被打破。
像是在最寒冷的冬日,赤脚行走在薄薄的冰面,她冷得肝都在颤,却只能一步步走着,不知脆弱的冰面会不会在下一秒皲裂破开。
很冷。
好冷。
她好想妈妈。
梦里的许初允下意识地寻找着热度的来源,像是跋涉在风雪里的旅人寻找一处避难的小木屋。
而后,一只有力的胳膊横亘过来,将她捞进了一个炙热的怀抱。
伴随着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
又像是怜惜。
好似在燃烧
着的壁炉旁,金红色的火焰影子跳跃,壁炉里的柴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
蜷缩着的身躯终于舒展,那点细微的麻木和僵硬也缓和下来。
外面是无尽的风雪,她却烤着火,睡得很安然。
江闻祈说话算话,那天之后,除了偶尔会给她发一两条消息报备行程,他没再跟她说过别的话,给足了她空间和自由。
许初允得以喘息。
今天的通告是拍一个代言的广告片。
走出摄影棚,许初允从助理手中拿回手机,里面第一条消息来自梁鹃。
【这次同学会的地点终于确定了,还是之前那个时间,晚上八点,记得来哦。】
后面跟着一个地址。
之前说的同学会,一直因为时间凑不齐,延迟作罢,到这周才算真的定下来。
地址有几分熟悉,许初允打开地图看了眼。
她和姜莞之前去过这个酒吧,只是她对这个地方的印象实在算不上好。
紧接着那边又发来一条消息。
【我跟苏老师说了你会来,她好像挺高兴的】
苏老师。
许初允捏紧手机。
当初妈妈出事,在医院的那一周,苏老师爽快地批了她的假条,还多给她批了一段时间,告诉她什么学业都不及亲人来得重要,让她不用担心学分的问题。
在医院,肇事者不愿承担责任,拒绝代缴医药费,拖拖拉拉的那段时间,父亲卖车又卖房,也是苏老师好心告诉她,这种特殊情况可以申请学院的紧急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