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许妍借着买年货的名义,再次去了镇上,远远地看了一眼,结果古朴的门楼前面已经有人摆摊了,但不是他,这意味着那个摊位已经转让出去了。
许妍深吸了一口气,环顾一圈,年味儿已经出来了啊,卖菜买菜的都一脸喜庆地相互恭贺,她伸手摸了摸脸,好像冻僵了,待在这热闹的环境里纯属是败兴,踢走脚边的碎石,转身利落的走了。
年终,没有媒婆在上门说媒,许老秀才也安静了下来,许妍沉默的陪两个老人吃了年夜饭,深夜,爹娘都回房睡觉了,她一个人在炭盆里扒拉着火星守夜。
如果知道之后是这么个情况,昨天晚上就是跟老头子打一架都不会让他回房睡觉做梦。
许妍是被吵醒的,天亮刚睡下,感觉没睡一会儿就醒了,脑子昏沉沉的,眼睛也干的发涩。
不想大年初一的阴沉着脸吵架,一把捞过被子,把头埋进去,但老头尖利却又喜悦的声音还是模糊的传进耳朵,“这是好兆头啊,生平第一次做这般真实的梦,考题我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名次也还还记得,然后就被炮声给炸醒了。”
之后的话她就没听见了,头埋在暖和的被窝黑沉沉的睡着了,一觉醒来都中午了,也没听到老头跟人宣传他的高中美梦,还以为是自己睡迷糊了听错了。
一直到元宵节之后,她突然被通知给订了一门亲事,男方家在镇上,她的未婚夫是个童生,如果不是婚事就在五日后,许妍还得感谢她爹给她找了个好婆家。
许妍被突降的婚事砸的晕头转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五日后出嫁,顿时一阵心慌,她紧拽她爹的袖子,“男方出了多少聘礼?是个童生?为什么会选择娶我?”
许老秀才眼神有些躲闪,“好好待嫁,别问东问西的”,为了增加真实性,他还大声呵斥道:“为什么选你?因为你爹是秀才,他想有个秀才公当丈人爹。”
他越是这样说,许妍越发肯定里面有猫腻,死捏着她爹的胳膊,有些发抖的问:“不对,正经人家没有成婚这么着急的,你说,你把我卖了也要给我说个明白啊。”
一个“卖”字不知道戳了他哪个肺管子,只见他突然暴起,看许妍被他带的往前冲了两步才稳住身子,很是畅快的暗想“还跟我犟啊,还当众给我下面子啊,踩着老子的名声爬上去了,现在不还是得按老子的意思出嫁。”
许妍看他神色奇怪的不说话,又问了一遍,就听他冰冷地说:“噢,我小女婿啊,生了病,现在就需要喜事来冲一冲,你也别不识好歹,就人家那祖上有二品大员的官宦世家,要不是遇到这事,人家看的上你?陈宝禹可是十四岁就中了童生。”
剩下的还有什么许妍就不知道了,脑瓜子嗡嗡的,冲喜?她竟然命苦到要去冲喜的地步。当晚,趁人睡熟了她悄悄出门打算去大姐家避个风头,但没想到大门上锁了,在圆月的银辉下,发现手中是个新锁,挣了又挣,铁锁不动分毫,无力的转身就看到站在房门口一动不动的死老头子,大晚上的,他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甚至都看不到他眼睛睁着还是闭着。
许妍满心的憋气被吓的像是戳了个口子,漏没了,甚至没敢出声,这刻的老头在月色下比村里手持镰刀要砍婆娘的青壮男人还吓人。
头也没回的走进屋里,把门从里面杠上,坐回床上好久才听到回房的脚步声,她长长地舒了口气。
白天黑夜的试了好几次,她都出不了院门,五天的时间过得很快,天还黑着,许妍就被人从床上刨起来,来的人甚至都没说话,给她穿上喜庆的红色嫁衣架上了花轿,没有宴席,没有兄长送亲,进镇的路上要不是有轿夫偶尔咳两声,许妍都怀疑她要被冥婚了。到了夫家天刚蒙蒙亮,蒙着盖头在只有喜娘的唱和和公鸡的打鸣声里成了陈家的媳妇。
从嫁进陈家大门到陈宝禹去世,许妍只出了三次陈家大门,一是三回门,二是三个月后许老秀才赶考途中被劫匪所杀,她由陈家的老妈子陪着回家奔个丧,三是她二十岁那年她娘去世。
从十六岁到二十二岁,许妍从一个乡间毛丫头被药汤熏成了端庄的陈家媳妇,高门宅院的角角落落她都一遍又一遍的走过,只有小院上方的天空看着是真实的,但它又被割裂成不规则盖子,严密地盖在这陈腐的宅院上方,好像也带了陈家人的阴沉和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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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街上跑了半下午,才把许妍租的房子整理成能住人的样子,许大嫂口渴的想喝热水都没法,没柴没灶没碗没筷的,想想家里没个烧火的灶还是不行,忍着不适对小姑子说:“你这没个灶不成事啊,喝个热水洗个澡可怎么办?今天天晚了,我跟你哥先回去,明天再让他来给你缠个小灶,再买个小铁锅,这天冷了你也能热个饭菜。”
话刚落就想起今晚住进来是没法了,哪能不洗脸洗脚的,麻利地推了她一把,“今晚跟我们回家先将就睡两晚,你这儿睡不成,赶紧进去收拾一下,免得摸黑赶路。”
许妍顺着大嫂推她的力道作着怪倾斜身子进了屋,“我想漏了,只想着在外将就吃点,都忘了热水这茬了,嘿嘿,我可要回去打扰你们两天了。”
“小妍别说这话,出门子的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