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太明白魔尊话里的意思,但不知为何,凌尘心中陡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就像是有什么极其糟糕的事在他看不到的时候发生了一样。
他几乎就要顺着魔尊的声音,挣开封印看向旁边,可最后一刻,凌尘想起了银面人先前的叮嘱,忍耐着没有动弹。
魔尊笑了一声:“怎么不看?是觉得我在骗你,还是太过胆小,担心看到自己不能接受的事?”
凌尘先前被他拖进过幻境里无数回,早就对这人有了防备,不肯答话。
魔尊见状,思忖着道:“你徒弟后腰有一道疤,对不对?”
凌尘指尖一颤,后腰可不是等闲会露出来的部分,这抹残魂是如何知道的?!
但很快他想起一件事,又冷静下来:“那处伤疤是他年幼时你亲手留下的,你自然知道。”
魔尊:“我那时只是抹去了他的胎记,可不知那疤痕愈合之后会是什么模样——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我拉你进幻境时构建的‘沈映宵’,为何同真人如此之像?”
凌尘沉默不语,却显然想到了什么,心跳越来越快。
魔尊感觉到了,笑意更盛,半真半假的话张口就来:“你猜得不错,我的确亲眼见过——你被那丹修抓走之前,我就已经死了,之后我便一直附在你身上、留在这丹修的洞府当中,你不妨猜一猜,我是何时何地,在谁人府上看到了你徒弟?”
这话就差把答案直接贴出来了。
凌尘脑中渐乱:“你…你究竟想说什么?”
魔尊:“你就不觉得古怪吗,为何每一次他用在你身上的药都正正好好、十分适合你们仙灵之体,为何在神兽宗中你徒弟身上浊气浓郁,为何你那小徒弟一见丹修就变了脸色……”
“你就打算把一切交给那丹修,自己安安稳稳地躲在这洞府当中,每个安逸的日子都踩着你徒弟的血肉?”
魔尊轻声细语,说出的话却像一把柔软的刀,在凌尘身上凌迟:“可怜你那徒弟细皮嫩肉,被你一路护着长大,这几日却把该受的苦全都受了回来——他多疼啊,如今近在咫尺,你真的忍心不睁眼看看他?”
魔尊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鼓动,脑中随之铺开场景,等凌尘从他描述的可怕事情中恢复理智,他已经挣开了眉心封印。
五感刹那间回归,周围的一切动向,都被修士那极端敏锐的感官一一捕捉。
凌尘希望魔尊只是在像以往一样骗他,然而一睁眼,他就看到那个据银面人所说“正和戚怀风一起在外闯荡”的大徒弟,此时就躺在自己身边——沈映宵符篆封眼,全身被层叠的符咒缠住,一丝气息都泄不出来。
凌尘身上的浊气,正流水般涌向他体内,甚至他体内的浊气竟不止一种。两相冲突,即便沈映宵全身都被符阵和锁链束着,也能从不时的痉挛和不断滑落的冷汗看出他此时所受的折磨。
而在这之上,一只干净修长的手悬挺在两人中间,指尖漫不经心
地勾动,引导着浊气的去向。
凌尘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下一声才终于成句,他听到自己的嗓音发颤,艰难道:“……停下。”
引动浊气的银面人怔了怔,似乎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循着那道低哑的声音低下头,同凌尘对上视线,表情一瞬间变得茫然又紧张。
这丹修像是被一棍子打懵,过了一息也没回过神,只像个做坏事被当场抓获的孩子似的,磕磕绊绊地问:“你,你怎么睁眼了?!”
这副无辜的模样,凌尘早已看过无数次。他也因此才从最初的戒备,到后来渐渐放下心防,甚至还起过银面人和徒弟相似到像同一个人的疑心。
……可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
这两个人有着最根本的不同——映宵无论如何都不会如此漠视生命,可银面人刚才望着徒弟的眼神,却像在看一个耐用的容器,漠然得令人心惊。
此时发现凌尘醒来,银面人眼底的漠然倒是都碎了,可他却并没有停手,反倒本能一引,那平稳流淌的浊气,顿时加快了数倍。
明明身体越来越轻快,可凌尘却像被狠狠刺了一刀,他声音前所未有的冷,内里还掺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慌乱:“停下……我让你停下!”
沈映宵怎么也没想到凌尘会突然醒来,他一时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可理智却告诉他,必须抓紧时间把最后一点浊气引走——从这一刻起,凌尘恐怕再也不会留在洞府任由他摆弄。
这会儿他也顾不上本体会不会受伤了,一股脑地将浊气引出。转瞬之间,最后一抹浊气便顺利从凌尘的元婴脱离。
沈映宵无声松了一口气。这口气还没松完,一道湛蓝剑意迎面而来。
肩骨碎裂般剧痛,沈映宵被那抹熟悉的剑意钉到墙上,一口血咳了出来。
他今天穿的仍旧是一身白衣,血迹落在身上鲜明如画,可凌尘一眼都没有看他——这个一直以来称得上乖顺的人质,没费多少劲就挣脱了身上的锁链。凌尘转过身,微颤的手按在了本体身上。
他想阻隔那些不断涌入徒弟丹田的浊气,可浊气哪里是能用手拦住的,融合的势头早已不可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