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袍的男人挑了眉,一双金色的眼睛饶有兴味地瞧着他, 低沉着问:“你伤的它?”
他这话说的实在是太轻慢, 以至于难得生出一二怜悯之心, 想要放过这个为人爪牙的魔修的黎稚也顿住了一步。
黎稚扫了一眼男人拦住自己的枯枝, 未回答他先前的问话,反倒说:“在这四境里, 还从未有人敢用枯枝拦截过我。便是你的主子, 要对付我,也得全力挥去他那柄剑来。”
玄袍男子闻言却是似笑非笑,他回味了片刻黎稚的话, 故而露出抹带着血气的笑。男人道:“我的主子, 我倒不知道这天下竟有人能够胆站在我上头了。”
话毕, 他以甚少的耐心又问了黎稚一遍:“我的鸟, 是你伤的他?”
黎稚正是百般不耐的时候,有人上赶着讨死,他也不至于藏掖着不放。黎稚眼中冷透了, 手掌再次握上了剑柄, 嘲弄道:“怎地,你妄阻我,想救这洞窟里藏着的人?”
男人懒懒掀开眼皮,瞥了他一眼,说道:“我对救人毫无兴趣, 只不过是来送我侄女一份贺礼, 见此处景好, 略作小憩罢了。”
黎稚原本对这人不似寻常可见的金眸还有些忌惮。可如今瞧着他一见自己握剑,便先在话中服软的作态,不由轻哼——只可惜迟了,黎稚已动了杀心。他正欲动手,那树下的男子倒是先捏着那根枯枝慢慢站起了身。啼鸣鸟也不知怎么了,慌张的连叫也不敢叫了,撑着那半只翅膀摇摇晃晃地便要往那棵巨大的桃树里头去藏。
黎稚原本以为是鸟先察觉了他身上的杀意本能而逃,却在男人完全站起的那一瞬察觉不对!
凭借生死之间的本能,黎稚即退百步!
男人站起了身,对着他在的方向随随便便抬手一指,精粹到了极致的炽炎之力在夜里如同一把有太阳锻出的利刃,直将黎稚先前所站立的位置焱灭百米——连最不可捕捉的夜风都被他这一刃蒸发殆尽,黎稚在那一刻明了了为何西境之外都是狂风呼啸,而唯有这桃源深处却是风和景明。
不是因为那棵宝树,而是因为坐在这棵树下的男人。
他仅仅只是坐着,便已骇了这方寸天地,便已骇了风,骇了云——
这个人——不是普通魔修!
意识到这一点,黎稚握紧了剑柄。他的剑还在鞘中,这倒不是他自负,而是因他为躲先前这一击,极尽了心神,他甚至没办法有机会拔剑!
黎稚惊骇参半,而玄袍的男人却像是先前不过只是他扫了袍角上的一枚树叶半,竟是仍没有什么变化的对黎稚道:“我也不是什么斤斤计较的家伙,若是平时你伤了我一两只鸟,也不至于同你这般孱弱小儿过不去。但今日这只不同,我好不容易挑出了毛色最鲜亮的,要送来贺我侄女,你倒好,在我没送出手之前,先把它翅膀削去了一半。”
男人顿了一声,质问黎稚:“你让我等她回来了,再拿什么贺她?”
黎稚不敢再大意,他重新打量了男人,却依然瞧不出他的路数,也辨不明他的身份。可四境里,怎么可能有这样厉害的修士而昆仑却一无所知?黎稚心中微凛,已不欲与这人再起冲突。他见这人说话直接,似是没多少心肠的样子,不由生出一计。他对男人致了一礼,仿佛先前的轻慢都未发生过,口称道:“先前是我轻慢了,阁下有此等修为,自是自有为天地之主,没有为他人座下的道理,先前种种着实是我失言,还妄阁下谅解。”
这话说完,黎稚又问:“我想请问阁下一句,阁下口中要赠礼的人,可是这山洞里头,谎称承接天机、欺骗四境的巫族人?”
这话他说的情真意切,屹然又是昆仑上曾慈爱弟子的峰主了。男人似是没想到黎稚变脸能变的这么快,一时怔住,片刻后方才笑了。
男人回答黎稚:“不是。”
得到了预料之中的答案,黎稚松了口气,他接着道:“既然如此,我弄伤了阁下的贺礼,自是也要补偿的。”
男人闻言倒是感了兴趣,他说:“啼鸣鸟是“东境十宝”之一,它们的羽毛离体凝石,尾羽更是筑造灵器的上等材料,加上这鸟又通人意,是再好不过消闷逗趣的礼物,你说要补偿,你准备用什么补偿?”
黎稚将目光投向了洞窟,他此行对巫族是志在必得,便也不怕这秘密再多个人知道。
黎稚道:“我观阁下修为深厚,想来阁下要等的人,也是与我等同道。修行路茫,天道难觅。比起啼鸣鸟这样的小东西,阁下不觉得能助登天途的东西要更好吗?”
男人后知后觉,他随着黎稚的目光一并瞧向洞内,愣了半晌,方才明白了黎稚的意思。
他有些难以置信:“你是说这里头的那些巫族?那些都是人,是你们的同类吧?”
“以同族为食,但凡开了点灵智的妖类都会嫌弃恶心。”男人面上浮出古怪的神情,讥诮道,“你们倒是杀伐果决!”
黎稚觉得男人的话语中似有古怪,但情况紧急,他必须得在陆时宜击败叛徒前先了结了桃源的事情,便也顾不得多想,冷漠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阁下有如今这般修为,应是明白这其中道理吧!”
男人看了他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