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偃和光耀帝的第二次争执是在统一天下之前。之前我就说过,光耀帝用不光彩的手法,趁着乱世杀了那些会反对女子登基和会反对她未来政令的人。”
“这在当时的士族看来,是极其残忍血腥的事情,比武将攻伐屠城更加让人难以接受。”嬴皎从荷包中为数不多的回溯石中取出一枚白子,施法展开其中画面。
整个天下的贵族士大夫,人人自危,但他们都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凶手又是谁。
可姬偃不一样,他是嬴舜华的老师,姬恒的父亲,替两人办事的很多人都是他在嬴舜华封地的时候培养出来的,又如何能瞒得住他。
知道事情和两人有关后,他直接找上门质问:“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当然是杀尽天下所有会反对我的人。”对此,嬴舜华很平静。
她甚至还有心情检查姬恒带人制定的杀人手法,做出修改,“虽然这家人非常迷信,都爱嗑药,但在金丹中动手脚还是太冒险了,可以弄个人成仙的假象,让大家都觉得他不是死了,而是飞升了。”
姬恒作为儿子,倒是不敢忽视亲父,试图和他解释。
可他一开口,姬偃就更生气了,认为他也跟着嬴舜华学坏了。
嬴舜华“唰唰唰”写下一个杀人手法,当着姬偃的面交给姬恒,让他手下的智郎团联系实际情况,做出修改,这才放下笔,看向姬偃,“我未来要做的事会有多少人反对,亚父应该比我更明白。我现在这么做,只是在提前排除异己。”
姬偃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问:“你还在记恨当年士族为了反对你,杀了朱喜的事?”
嬴舜华同样很平静,“不,我不是在记恨,我只是吸取了当年的教训。”
“你就是这么吸取教训的?”姬偃彻底平静不下去了,“你的良心呢?”
“阿父!”姬恒连忙挡在两人中间,解释道:“公主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
嬴舜华缓缓从软席上起来,推开姬恒直面姬偃,“我的良心,在我决定杀黄冠子的那一刻,就已经把它喂狗了。”
“亚父看到的是我杀了无数未来可能会反对我的士族,可曾看到我救的人?”
“那些士族平日为祸乡里,如今又在乱世中汲汲营营,为了权势富贵把更多人卷入战乱中。”
“他们无辜吗?你我不无辜,他们更不无辜,真正无辜的是那些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要经历战乱之苦的黔首。”
听了嬴舜华的话,姬偃稍稍平静了一点,“秘密杀死作乱的士族,既能提前杀死将来会反对你的人,也能提前铲除各方势力,让战争提前结束。”
“但你想过没有,一旦被士族发现,你将永远与皇位无缘,甚至会被他们撕成碎片。”
“亚父,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追求的从来不是皇位。”二十出头的嬴舜华,却露出了悲凉又沧桑的笑容。
“如果我杀一个贵族,能换来一个
无辜黔首的未来,那我的良心就不算白白喂了狗。哪怕整个士族阶级反对我,整个天下的人反对我,我也会坚定地走下去,即便前方是万丈深渊。”
最后,她说:“亚父,我追求的从来不是皇位,而是哪怕在部分人看来依旧满是黑暗,但在大多数人看来是太平盛世的天下。”
姬偃沉默了。
和嬴舜华对视良久后,他缓缓开口,沙哑的嗓音中满是无力,“你们所做的一切,一定不能被发现,否则你心中所有的抱负和期望都会如当年那般,连同你一起,坠入万丈深渊。”
“弟子明白。”嬴舜华对着姬偃郑重一拜,“又让亚父操心了。”
“你既然叫我一声亚父,我就该操这些心。”姬偃怒气冲冲地来,最终忧心忡忡地离开。
嬴舜华冲姬恒使了个眼色,让他送姬偃离开。
理由也很充分,父子俩长时间没见面了,需要好好聚聚。
嬴皎道:“姬偃的担心没有任何问题,光耀帝的想法也没有问题。只能说,一切都是乱世的错,所以光耀帝哪怕明白姬偃的苦心,也只能继续走下去;姬偃哪怕不认同光耀帝的所作所为,也只能默默看着。”
离开书房后,姬偃仰望天空,叹息道:“她是想成为一个心狠手辣的仁慈之君。心狠手辣的暴君易做,仁爱子民的仁君难做,心狠手辣的仁君更难做。”
姬恒平静地说:“公主早就已经做好了觉悟。”
“那你呢?”姬偃扭头,看着唯一的儿子,问:“你做好觉悟了吗?”
“我不是已经在做了吗?”姬偃仰望如海般湛蓝的天空,笑着说:“如果公主注定要被染黑,那就让我成为她的黑。”
“公主只是提出想法,真正把计划变得可行的人是我,真正让下面的细作去执行的人也是我。”
姬恒看向他的父亲,脸上的笑容依旧,“阿父,哪怕我们都身染黑暗,但庇佑好心中想要庇佑的人,就都值得。”
姬偃道:“公主想要庇佑的,是那些她认为被她和士族的欲望牵连的无辜人。”
姬恒坚定地说:“但至少是我陪在她身边。”
明明生得是儿子,却要面临嫁女儿近况的姬偃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