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边传来嘈杂的声音。
有说话声,还有河水拍打在岸边的声音,鼻间还能闻到刺鼻的烟味。猝不及防的,周开霁猛地被人推了把,摇晃着向前一个趔趄。
再抬起头的时候,他看到的就是完全陌生的景象。
他站在水泥路上,一边是高大黑暗的仓库,仓库门边的灯应该是坏了,只亮着微弱的光,光亮范围内,仓库铁皮上的深刻铁锈清晰可见。
这个仓库应该是废弃了,地面潮湿,还有堆积的垃圾,散发出恶臭味道。
另一边是宽敞大河,今天风大,河面不安涌动着,发出阵阵声响,冰凉气息扑面而来。
远处高处大桥横贯河面,上面是一连串的红色车灯。
“小子,可算被我逮到了。”
原本就浅淡的光亮被人影遮住,肚子猛地一痛,周开霁能清楚感受到自己的胃在疯狂痉挛,呼吸陡然变得粗重。
他想破开压制,但是中午的时候他在教室补觉,晚饭没有时间吃,从下午一直忙到晚上,手脚已经很难使出力气,只能这么听着面前的人说:“欠了那么多钱,你以为你真能跑掉?”
“还不了钱,帮忙做事总办得到吧,你不还钱又不做事,让哥几个很为难。”
“哥,他犟得很。”
光影变化,一个脸上全是胡渣的中年男人出现在视线范围内,他居高临下看着,之后脸上露出个笑,说:“让我来。”
周开霁能感受到身上的力道消失了,但也只消失了一瞬间,之后喉咙传来刺痛。
他被满脸胡渣的男人拖着往河边走,地面划出一道拖行的痕迹。
他能看到越来越近的河水,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冰冷水汽。
满脸胡渣的男人把他带到了最接近河岸的地方,仓库前的几个人靠着车,烟头发出微小的猩红光亮,几个人都这么看着他,脸上带笑,轻蔑又愉快。
男人问他到底做不做事。周开霁听到自己回答说不做。
只一瞬间,视线猛地下压,冰凉河水铺天盖地而来,除了水流动的声音,其余所有的声响都被隔绝在外。
河里有冰,他能感受到碎冰块从脸颊划过。
世界一片黑暗,呼吸被剥夺,大脑逐渐变得空白一片。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又猛地脱离河水,不断咳嗽的时候,冰冷的空气涌入鼻腔。胡渣男问他:“做吗?”
周开霁没有回答。除开这个人的声音,他还隐约听到了什么铃声。
是放学铃,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但他还能依稀辨认出河的对面似乎是一个学校,一个光亮的方格代表一个教室,灯光明亮,即使看不到里面学生,也能猜到现在应该很热闹。
“难道你还想上学?”胡渣男睨了眼岸边的人身上脏污的校服,说,“你觉得你还能上吗。”
冰冷河水再次袭来。
直到再也不能动弹的时候,周开霁被拖回了仓库。
仓库已经废弃,里面只有残留的各种不能回收的废品,昏暗的灯光照不亮仓库全貌。
周开霁睁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晃眼的刀尖,有什么滴到了他的脸上。
下雨了。仓库破旧,没人修,屋顶已经开始漏雨。
这雨来得声势浩大,把所有声响都完全盖住。
原本最先对着他肚子打了一下的男人拿着刀蹲在一边,说:“你欠着钱,又没本事,除了我们哥几个,没人敢要你。”
刀尖晃晃悠悠,最终悬在了手指之上。他说:“这次这件事,哥就只要你一个指头,下次可别再犯了。”
“你这种人,是死是活都没人在意,注定该跟我们一起。”
冷光刺眼,沾着雨水的锋锐刀刃挥下。
“砰——”
黑暗里,躺在床上的人猛地睁开眼睛,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房间里除了粗重的呼吸声,就只剩下窗外的雨声。
这场雨从堵桥上的时候就开始下,现在下大了,打在外边的树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床头灯亮,胸口不断起伏着,周开霁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是完好的手。身上也干燥温暖,窗户关着,雨水丝毫也打不进来。
原来是个梦。
周开霁坐着,意识到刚才只是在做梦,心跳却没有丝毫缓下来。
这个梦太真实,真实到像是真的发生过一样。
他想起来,那个仓库应该是今晚回来的路上见过的仓库群里的一个,只是梦里的那些人,他一个也没见过。
——和陈秘书说的一样,冬天的那条河里真的有冰渣。
心脏狂跳不止,周开霁最终没有再睡下,选择下床坐到了书桌边。
书桌台灯亮起,他翻开今天没做完的题,拿起笔。
——脏污的校服,对岸的学校。
“……”
周开霁按住颤抖不止的手,还是没能写出一个完整的字。
喉咙很干。
他低头看了眼笔尖在纸上泅出的一团墨,最终站起来。
房间里的水在睡前喝完了,他打开门,端着空了的水杯去楼下。
现在接近凌晨两点,屋子里的人都睡了,很暗,只有墙壁一